亦然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臂,手臂的内侧有很多细长的伤痕,不易察觉,看着已似积年的旧伤,但有一条却格外的明显,显然是缝过针的。那条伤痕小小很早,早到她和亦然第二次见面,亦然给她上药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注意到,现在想来应该是他的父亲虐打所致。
亦然指着那条让小小格外在意的疤,解释说:“这条是我爸喝了酒,发疯拿刀砍的,我还记得那天是元旦,杭州还下着夹带着冰碴的雨,格外的冷。我托着流血的手臂,走了两条街,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医院,等到了医院胳膊都冻麻了,那温热的血却还在止不住的流......”
“经过那次的事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心可以凉,但血液却还是滚烫的......后来事情闹大了,我还因为此事,由于伤的过重,留院观察了一天。而那男人也因为虐打自己的亲生儿子,进了躺局子。可这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写了份检讨。可没过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很疼吧?”小小声音哽咽,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扭过头,死死的把亦然搂在自己的怀中。
她颤抖着,声音憋闷在胸腔之中,她很想大声地指责亦然那混蛋的家庭,杀千刀的双亲,这算父母吗,这连人渣都不如。可小小清醒地知道,她现在任何的指责也都于事无补,那伤痛就像手臂上的一条条伤疤,烙印在了亦然灵魂的最深处。她很难想象,漫长的岁月里,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她现在站在这里大意凌然的说一两句,不咸不淡的安慰,对于这个早就破碎的人,会不会太过于残忍。此时的她,只剩下痛心疾首的无言以对,和伤心欲绝的啜泣感伤。
就这样,两人沉默了很久,谈话再一次中断,直至小小哭湿了亦然的肩膀,可亦然反而从左肩的湿润与温暖中清醒了过来。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往小小的面前递了递,反而安慰起悲伤地她来:“亲爱的,不疼的,你看,这些伤都淡了。”
“求你了,别这样,好吗?”听着这些说给大人听的懂事话,小小觉得此时正有一块儿破碎的玻璃,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亦然沉默了下去,房间中很静,只剩下一声声的抽泣,此时鲜为人知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豁开了一个口子,漫长岁月里累积的层层痛苦,突然间倾泻出来。小小哭了好久,哭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压力,脱了力,直直的从亦然肩膀的侧面滑了下去。
亦然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搪了一下,扶稳小小,抱起她,让她靠坐在自己的身上,等着她的情绪慢慢的沉淀。小小靠着亦然的右肩,攥过他的胳膊,轻轻的摸索那些已经不清晰的伤痕,感受着那并不如烟尘般厚重岁月中的灼烧与绝望。
小小的手掌慢慢的上移,附在亦然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眼神中似是多了几分坚定:“亦然,别让你的心再吹进冷风了,对他好一点,不然这回,我会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