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南区海河路位于青州市郊区，距离烤面筋小镇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

下了车，裴上元发现这条路居然是传说中的玄学一条街，就算是在晚上，两侧的算命店铺也都开着灯。

19号是一家纸扎铺子，裴上元对这种几乎成为历史遗物的丧葬文化很感兴趣，就站在门口多看了几眼。

店主是个瘸腿老大爷，见裴上元年纪轻轻却极其干瘦，还以为是遇上什么祸事：“小伙子要算命解厄去隔壁的摊位，老大爷子这里只卖纸扎。当然了，你最好还是把这家店记下来，兴许你问完那些半仙儿，就会回头买纸扎了。”

裴上元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笑道：“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居然咒我快死了！像我这么身强力壮的，你跑遍整个青州都找不到几个。”

“哈哈哈，这人固有一死，有的人草草葬了，有的人还有几件纸扎作伴。趁着我还能做，赶快买个回去存着。要不然等你死的时候，可就没有纸扎了。”

见瘸腿老大爷伸手要拿一个小物件，裴上元赶忙拒绝：“您可别，这玩意摆家里太晦气，我是接受不了。今天就是来找人的，有个人约我今天晚上九点在这里碰面。这不是提前来了吗，我就先等会。”

瘸腿老大爷听他这么说，悻悻地缩回手，但随后又挥手道：“不用等了，人早就在楼上等着呢，自己上去吧。”

裴上元不清楚瘸腿老大爷说的究竟是谁，不过相比也不会有其他的人在这家纸扎店等人了，便收紧背包带走进店中。

所谓纸扎店，便是用彩纸和竹篾扎出来的纸冥器。

旧时迷信，人们以为人死后可以进入地府，而随着死者下葬或烧毁的东西可以供死者在阴间使用，所以就出现了冥器。

不过这个冥器的规格并不一样，完全按照墓主人的身份来定。你是一国之君，那陪葬的冥器样样是国宝；你要是一方诸侯，陪葬的好东西也不少；换作乡绅土豪，好东西不多但还算凑合；可平民老百姓就没那么多钱财了，一般来说就只能陪葬点装着小米的瓦罐，祈祷他在去往阴间的路上不会饿肚子。

而在当时，除了丧葬习俗外，民间还经常举行宗教祭祀，祭的大多是一些所谓的山神龙王。这祭祀也不能每次都用童男童女，所以除非遇上重大灾情，一般祭祀之时都是使用纸扎的小人代替童男童女。

见的多了，就有人动了脑筋，心想着山神龙王既然可以用纸扎的东西，那么那些死去的人为什么不能用呢？

就这样，一来二去，纸扎脱去了宗教的外纱，成为了一门流传全国的手艺。

不过这些东西裴上元是见得少，滇湘那里的火葬可是旧时代花了好几十年的功夫才推行起来的。在那之前，什么水葬天葬各种仪式都有，唯独不会用纸扎品作为陪葬。

而在“去纸质化”运动实行了近二十年的今天，纸扎依然成了濒危手艺——连夕阳手艺都算不上。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四十亿人口，只剩下几百人会纸扎的手艺，而且这些人对大多数都是老年人。

这也是瘸腿老大爷为什么说他死后，就难找这些纸扎品的原因了。

一进门，裴上元只感觉店里的那些纸扎都活了过来，一个童男打扮的纸人原本双目无神，可就在他一只脚踏入门槛的瞬间，一双浓墨点出来的眼睛竟是看向了裴上元。

裴上元不清楚这纸人的眼睛究竟是从一开始就指向了自己，还是在自己进入店铺后在对准自己，可这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却是没错。

身为训练营中感知最敏锐的人，裴上元敢拍胸口保证，那双纸扎后就像是真的有一双眼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