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宅门前的兴隆街上,站着一位锦衣华服、腰束宝带的少年,被几个青衣小厮簇拥着。
少年身材微胖,浓眉大眼,底子还算不错。
面色红润似是刚吃过酒,目光飘忽游移不像好人,神情高傲又略显烦躁。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两脚斜八字站的歪斜,正因迟迟不开门而心生烦躁。
忽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一位白衣飘飘长发垂肩的“美人”从中走出。
少年顿时目瞪神呆,失魂丧魄——
他最近初尝此道,正食髓知味、不知餍足,见了新鲜货色岂能不喜?
见状,柳湘莲剑眉微蹙,眸中闪过厌恶之色。
这种轻浮浪荡的登徒浪子,最近见的可着实不少,都是来纠缠蒋玉菡的。
无不是慕名痴笑而来,抱头鼠窜而去。
“你找谁?”
柳湘莲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微抬下巴,冷声询问。
打定主意,对方要是敢出言不逊,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咳咳!”
“痴汉少年”醒过神儿来,顿觉刚才应对失礼,唐突“佳人”,忙咳嗽一声稍作掩饰。
他站直了身子,扶了扶腰带,拱手作揖,斟酌说道:
“我,不,在下薛文龙,久仰琪官大名!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金风玉露一相逢!
那个……实话说了罢,后儿是咱生日,想请琪官兄弟演上一场!”
薛文龙?
柳湘莲凝眉打量,已知对方是谁——
薛宝钗的哥哥、薛姨妈的宝贝儿子、为抢夺香菱打死冯渊的薛蟠!
请人的话也能说的不伦不类,果然粗鄙无文,怪不得会被贾琏叫做“薛大傻子”。
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柳湘莲暗道晦气,你还搁我这儿装模作样想糊弄鬼呢!
观他此时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应是薛家刚到京城不久。
薛、柳二人孽缘深重,自己过来不但没能化解,还把两人相遇的时间提前了。
他竟还主动送上门!
一想到他在赖家酒宴上当众叫嚷“小柳儿”的场景,柳湘莲就心生恶寒。
这家伙有龙阳之好,还是别让蒋玉菡与他接触,免得生出事端。
当即想要出言拒绝其邀请,撇个干净。
可他张了张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谁叫人家妹子生得好哇,不看薛姨妈的面儿也要看宝钗的面儿。
而且,他忽然想到,这岂不是接近贾家的机会?
倒不是他有做“孝子贤孙”的受虐癖好,而是不靠近贾家,去哪儿找林妹妹?
况且,他现在与柳家各房不对付,不妨借力打力!
这个曾经一门二公风光无限权势滔天的家族,的确到了该毁灭的时候。
但不该玉石俱焚拖累众金钗。
未来几年更有一段“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最后光辉,或可利用一二。
稍作思索,柳湘莲权衡得失,作出决定——今日必要折服了薛蟠!
与贾珍、贾赦等彻底烂透的人相比,薛蟠尚有可取之处。
至少在与朋友讲义气方面,无愧于人。
柳湘莲也不说明他并非蒋玉菡,反而拱手笑说道:
“薛兄之邀,荣幸之至。”
薛蟠听了喜的眉开眼笑,以为“琪官”答应了。
却又听对方接着说道:“只是不巧,最近无暇赴会,薛兄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柳湘莲转身回院。
“哐当”一声,大门被干净利落地关上。
薛蟠顿时愣住了,笑容凝在脸上,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傻了一般呆在当场。
小厮薛福凑到身边问道:“大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薛蟠这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竟被人给拒绝了!
对方还是个唱戏的!
他瞬间火冒三丈,气的浑身乱战,当场便要发作。
可一想起对方“如花似玉”的模样,又心痒难耐,不敢鲁莽冒犯。
心头怒火冲天,一时无处发泄,干脆抡起手臂狠狠赏了薛福一巴掌。
气急败坏的吼道:“去你妈!爷哪儿都不去!爷要请的人还没敢不来的!”
薛福突然遭袭,躲避不及,被扇的飞起。
落地后捂着肿脸忍痛爬起来,佝偻着腰侯在一旁,垂首不敢再言语。
薛蟠怒气稍泄,情绪微缓,泛起愁绪。
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他不肯去,这可怎么办呐!”
今儿他参加了一场酒会,头次听闻《霸王别姬》和“琪官”之名,心痒难耐。
于是命小厮打听来琪官的住址,顾不得继续吃酒,提前退场,乘兴而来。
打算好好结交一番,最好能“一亲芳泽”。
一见之下,果然盛名无虚,“倾国倾城”!
深深被其超逸绝伦的风采折服,心悦其人。
欲念既生,汪洋恣肆,野火燎原,凶焰滔天。
岂料诚心相邀,竟遭无情之拒!
薛蟠心焦意灼,偏又无计可施。
又气又急,在原地转圈圈就想不出解决办法。
真真是急死个人呢!
另一小厮薛禄见状,觉得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他也凑了上去,殷勤献策道:“大爷别急,要小的说,这事儿其实很好办。”
“好办?你有法子就快说!办成了爷重赏!”
薛蟠牛眼大睁,炯炯放光,伸出两爪,紧抓着薛禄肩膀追问。
薛禄眉头一挑,压低声音道:“大爷吃酒的时候,小的在外面听人闲扯淡,说这琪官家境贫寒,还需借住旁人家。可见是个穷困潦倒缺钱的!
只要咱们多出点儿银子,他岂会不答应?
现在这样肯定是在故意拿捏摆谱,等咱们开价呢。
不过是个没根脚的下贱戏子,谅他也不敢招惹堂堂国公府!”
“着啊!”
如拨云见日,薛蟠深觉此言有理,兴奋地拍了薛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