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东西他或许缺,唯独“钱”不在其中。
金的银的能铺天盖地砸晕了他!
刚才心有顾虑,不敢唐突“佳人”,以致束手束脚。
竟忘了“佳人”也是要吃要喝要穿要钱的!
如果这样还不肯答应,那就是不给面子不识趣!
国公府的敕造牌匾也不是白挂的,压也能压死他!
打定主意,薛蟠精神振奋,“噔噔噔”几步跑到门前,扣环拍门。
扯着嗓子大喊道:“琪官兄弟,快出来!哥哥我有话说!”
一边叫喊一边狠命拍门环,“咣啷”“咣啷”直响,急不可耐。
柳湘莲本未走远,就站在门后,将对方说的话听得八九不离十,心下暗笑。
故意等了等,才去开门。
“你有什么话说?”
薛蟠脸上绽笑,堆花儿似的,拍着胸脯,豪情万丈道:
“琪官儿你尽管开价!哥哥没有不应的!
有哥哥在,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只一句话的事儿!”
“这倒不必,确实无暇。”
柳湘莲摇头拒绝,不待他答话,转身欲回。
“等等!琪官留步!”
薛蟠急道,举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劝对方回心转意。
只得怒瞪出主意的薛禄,令他赶紧想办法。
柳湘莲眉头皱起,显得不耐烦。
薛禄脑筋急转,知道这事儿如果搞砸了,回去定没好果子吃,少不了一顿板子!
若办成了却是惊天大功,不缺金银赏赐!
又想到对方不过是个没背景没依靠的低贱戏子,肯定胆儿小!
他深吸口气,把心一横,几步抢上前去,冲着柳湘莲气势汹汹叫道:
“好叫蒋大爷知道!我家大爷可不是寻常凡夫俗子!乃是金陵皇商薛家家主!
嫡亲母舅便是前任京营节度使、现任九省统制的王子腾王大人!
姨爹乃是赫赫有名的荣国府政老爷!
你今儿若是不答应,后果可要掂量清楚了!”
别看小厮们在薛蟠面前低眉顺眼百依百顺,可在外面无不是横行妄为惹是生非。
所谓“势家豪奴”是也。
薛禄平时也是这般,如今更一心要帮主子办成大事,上来直接以势压人。
王炸全出,底牌尽显,丝毫不留余力。
“你说完了?”
柳湘莲好整以暇的听完,面无表情的反问一句。
“完了。”
薛禄觉得古怪,他怎么也不见怕的?
笑呵呵的是什么意思?
“哼!”柳湘莲面色生寒,目光陡然变得锋锐凌厉,抬手指着薛蟠骂道:
“有爹生没爹教的东西!
兜里有仨瓜俩枣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玩意儿!
从哪儿爬出来的赶紧滚回哪儿去!
别脏了爷门前的地儿!
脚下的烂狗屎也比你脸盘子干净!
还请我呢!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屁!
趁早滚蛋!”
骂声滔滔,虎啸猿哀,震惊了一条街。
行人纷纷驻足,举目观望。
柳湘莲痛快骂完,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院儿,随手将大门虚掩。
薛蟠本来还觉得薛禄说话太冒失,正欲训斥,却被这兜头一段响若洪钟的怒骂惊呆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在骂小厮呢。
可你怎么拿手指着我呢?
难道是眼神儿不好?
又一想“有爹生没爹教”的话,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他妈就是在骂自己啊!
俗语讲“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儿”。
当着整条街被人如此辱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满腔兴头全变作了恶怒,薛蟠眼睛瞪的铜铃似的,怒火中烧,气的胸腔都快爆炸了!
娘的!对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顾不得了!
他可是犯起浑来连贾宝玉都敢打的!
当即跳起来指着大门怒声喝骂:“囚攮王八肏的!没王法了!
唱戏的贱货都敢作妖!这还了得!反了天了!”
薛蟠本就没什么机心,生性莽撞。
暴怒之下,根本不想对方为什么骂他,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冲小厮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娘给我上!
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打死了算爷的!”
众小厮们也早就不满“琪官”了——不过是个唱戏的,轻狂个什么劲儿呢!
得令之后,高声应诺,纷纷撸起袖子。
眼睛乱瞄,到处搜寻棍棒砖石之类,你争我夺抓在手里。
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类事儿了。
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薛禄作为罪魁祸首,自然要多表现方能赎罪。
于是义愤填膺,气焰熏天,一马当先窜到门前,一脚踹开朱漆大门,抢先冲杀进去。
速度太快,动作太猛,差点儿闪了腰。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往里冲,生怕进去晚了一步抢不到下手机会,回头少了打赏。
薛蟠怒气未歇,面目狰狞。
昂首挺胸,甩着膀子大摇大摆地跟着走进来。
只见院中空荡荡的,竟一个人也没有,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唯独一只绿毛鹦鹉挂在屋檐下,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嚣张叫嚷:
“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这是独身汉柳三爷的爱宠,跟着柳二郎学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差点儿没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