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愕然,就咱们这关系还“至亲骨肉”呢?
他都懒得吐槽。
宁国府和荣国府本就隔了几代,而他又是柳家人。
再者,尤母和贾珍之妻尤氏可是毫无血缘关系。
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始终笑容满面,恭谦有礼,张口就是:
“此言极是。所以三姐儿说要学剑,我一听,当场便应了,义不容辞呀。”
“这么说来,柳公子果真做了我家三姐儿的师父?”
尤母听得开心,啧啧惊叹,激动的拍腿。
“这可真是好事儿!喜事儿!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比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还要亲近呢!”
前天三姐儿从宁府回来,拎了把剑,说拜了柳二郎为师,这剑是师父送的礼物。
当时她根本不信。
柳二郎那是何等人物?好歹也是双料国公子孙。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帮你?
要说图你好看,可你又说人家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
他这般不求回报,岂不是傻子吗?
今见正主儿都承认了此事,尤母喜不自禁,别提多高兴了。
“呃……”
情况似乎不对,我怎么成了三姐儿的师父了?
柳湘莲忙解释道:“误会了,我不是她师父,她师父是……”
尤母心里早信了,哪儿容他反驳?只当他年纪轻害羞呢。
为表示自己很理解,竟然为老不尊的给他抛个媚眼,笑说道:
“不用解释,年轻人的事儿,我懂!我懂!我老婆子也是过来人呀!”
“你懂个屁呀。”
柳湘莲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面对这等自说自话的人,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只好不说话,端起茶盅装作品茶。
见他不反驳,尤母更自以为说对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哎呀!看来我真是老了,先做师徒后做夫妻,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柳湘莲惊得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有这样做母亲的吗?
你女儿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呢?
当着外男说这话真的好嘛!
他却不知,此时尤母实在太过惊喜和兴奋,以致说话都不过脑子了,直往外喷涌。
以她丰富的人生阅历看来,男人对女人还不是像抹布一样,想用就用,用完就丢?
这位柳二郎倒好,竟然愿意让女儿乘马,他走路,少说也有十来里地呢!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这还不算中意,那什么算中意?
她做媳妇的时候,不是挨打就挨骂,生病也无人照料,谁管过她的死活!
是以她现在已经认定,两人的好事已经成了!
柳湘莲的脑子也算不赖,可惜他根本理解不了尤母,两人的逻辑差了十万八千里。
出于对老人的尊敬,小柳选择闭口不言。
沉默是金,一切就交给三姐儿吧。
她们母女之间应该能相互理解和交流,他这个外人就算了。
接下来一盏茶的功夫,都是尤母在说自己闺女多么多么好。
后来或许是没的说了,或许是觉得该给未来女婿点儿发言的权利,尤母前倾身子压过来问道:
“二郎家如今谁做主呢?”
刚刚还叫公子,这会儿就成了二郎,你这进展也忒快了。
柳湘莲也没多想:“只我一个,自然是我做主。”
“正好呢!”
尤母惊喜道:“我家也是我做主,选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就把事儿定下?”
边说边凑近了,殷切的看着他,恨不得替他答应。
柳湘莲差点儿惊掉下巴:什么叫“今儿就把事儿定下”?
我还要玩小辣椒养成呢!
你这直接就给爆炒熟啦!
他实在受不了了,肃容道:“此事不妥,恐是有什么误会。”
说完沉默不语,想着如何应对。
他虽有此心,但目前来说有些早。
可卿还没影儿呢。
可也不能将话说绝了。
“误会,怎么会有误会?”
见他脸色沉沉,尤母还以为他听过坊间谣言,以为三姐儿不洁。
干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二郎别听那些脏心烂肺的胡沁,我家三姐儿和他姐夫清清白白的!”
“……”
柳湘莲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这老娘们脑子正常吗?
读书的时候也没发现有这毛病呀。
不过,似乎也的确没什么脑子。
听到贾蓉开玩笑说给她找了个好女婿,她立马信以为真追问究竟。
等到尤二姐给贾琏做了外室,她也“趁了心”。
这么一想,这老婆子的确蠢蠢的,很容易被花言巧语所骗,此时更是自我攻略了。
他却不知,因小女儿去拜师,她昨儿一整天没干别的,净逛街调查柳二郎了。
查得一清二楚的:父母双亡,只他一人。
一座带花园的大宅院,哪怕没有别的产业,也能值个上万两!
他比贾珍还自在,上头啥都没有,几个伯父早闹翻了,管不得他。
以前专好街头斗狠,武艺高强,如今整日读书练武要考武举。
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呀!将来肯定是要做将军的,前途广大。
这等人物,哪儿是贾珍那样混吃等死的废物可比的?
也算是她现在能够巴结上的最好的女婿人选了。
可谓是万中无一的金龟婿,怎能放过!
所以今天下了决心要把他拿下,做成好事。
至于说三姐儿过去了,是做妻还是做妾,她不是很在乎。
一则身份差距明白着。
二则,以她过来人的经验,过得好不好最重要的还得看个人的手段能耐。
要是两人蜜里调油,宠妾也能压大妇一头。
要是没感情,什么都白搭,大妇也能当作仇人杀!
都是难说的事儿。
“妈妈!你胡沁什么呢!撞了客吗!”
一声娇喝,尤三姐气的满脸通红出现在客厅。
她刚刚在里间匆匆沐浴过。
自知母亲城府极浅,指不定会在柳二郎面前秃噜出什么好话儿来,泄了底细。
担心恶了柳二郎,是以也无心装扮,匆忙出来。
乌黑长发松松的挽着,大红袄子披在身上,露出葱绿抹胸的边沿儿。
鹅脂般腻滑的雪白脖颈,在灯光下越发出彩夺目。
尤三姐本就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岂料一出来就听见母亲在说什么她和姐夫清清白白。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真真令她无地自容。
顿时恼羞成怒,脸色胀红,秋水眼明亮犀利,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母亲千刀万剐。
她立刻跑过去,站到二人中间。
见她妈住嘴了,又转身看向柳湘莲。
此种状态下的尤三姐更添一抹别样风情,让柳湘莲看得眼都直了。
论绰约风流,妩媚动人,真不是香菱这等青涩女孩能相比的。
尤三姐见状,还以为他是因母亲的话而震惊发愣。
不禁心生绝望,哀哀婉婉道:“让你见笑了,想笑就笑吧!”
说着就落泪了,无声无息的。
“没有,我不笑……唔呜呜!”
柳湘莲说到一半实在忍不住笑意,只好强行捂住自己的嘴。
他倒不是嘲笑的意思。
尤三姐性子又辣又烈,女强人一般,却被自家母亲脱得亵亦都不剩了,仿佛浑身精光。
这又羞又恼、又惭又愧的神情太好玩,又准又狠的戳中了他的笑点儿。
不料,还没笑几声,便见尤三姐突兀抬手,“唰”的拔出剑来。
一道耀眼白光闪现。
她手腕一抖,那剑猛地向后甩去。
那架势分明是要——
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