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小侄对此早有安排,清除盐场败类的同时,在各盐场组建了余盐销售部,统一销售余盐。一者,比灶户私下售卖价格更高,让他们有利可图,二者,不对购买者身份作限制,不管是否是盐商,只要肯缴税,都可购买。”柳湘莲漫不经心道。
林如海越听越不对劲儿,皱眉道:“此举岂不是意味着废除盐商专营之权?且不说他们必然反对,恐怕会令盐枭坐大,更难对付!”
柳湘莲道:“那几家总商鼓动众盐商不合作,自然需要寻找新的合作者。朝廷需要的是盐课,只要肯纳税,谁来卖盐又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摇头道:“你想的简单了,盐商的实力岂是盐枭可比!要保证食盐转运数省,还需借助盐商之力。”
柳湘莲点头道:“小侄并非要完全改弦更张,将希望寄托在盐枭身上,不过是做个样子,若盐枭都能借此获利,那些中小盐商岂不趋之若鹜?届时总商们是否还能凭借以往的权威控制局面?我看未必。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不少盐商避开总商,自行购盐。”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林如海明白过来,柳湘莲是想借盐枭刺激中小盐商,令他们不再俯首听命于总商,从而收到分化瓦解之效。
柳湘莲道:“此是应急之策,非可长久。还请姨父尽快梳理盐政系统,完善规章,革除浮费,选贤任能,只要官府不再多收钱,盐商自然就放心了,甘愿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如果只剩下几家总商,想乱也乱不起来。”
柳湘莲说的简单,但林如海久历官场,忧心更重,提醒道:“其他人且不说,这次被你清退的人中,便有太上皇的心腹。万一引来他老人家不满,如何应对?”
被清退的官员这些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频频掣肘,此时固然觉得痛快,但不得不考虑后果。这次整治名义上是柳湘莲组织发起,但他毕竟参与其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不虑。
柳湘莲道:“太上皇不满是肯定的,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九五之尊?但我以为,想要应对并不难。他们每年送给太上皇二十万两,那我便送上三十万两。这差额么,自然是那些人中饱私囊的赃物。国家不幸,出此败类,想必太上皇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后也不会纵容姑息。当然,这些人我可都没处理,直接移送刑部了,到底是放是杀全凭他老人家说了算。”
“你倒是会做人,两不得罪。”林如海不禁摇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你到底算是谁的人?这么一大笔钱划拨给太上皇,永隆帝知晓后岂不恼怒?他可一心想从太上皇手中收回财权呢。
柳湘莲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振振有词道:“身为臣子,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这点钱令天家父子失和吧?这也是顾全大局。”
什么顾全大局,还不是为了自保?林如海不去与他计较,又问道:“引入盐枭固然能救急,实际上无异于饮鸩止渴,总要解决此辈。你有什么盘算?”
柳湘莲笑道:“林姨父过虑了,我虽允许余盐公开售卖,但仅仅是两淮地区不视作私盐,不予查禁,其余数省可未必认同!所以他们仍会面临极大困难,只能偷偷摸摸售卖,所得有限。而且,这些人无非是为混口饭吃,我便给他们口饭吃又何妨!”
“详细说来听听。”林如海有些好奇,这可不是几百几千人,而是数万人,哪里容易养活?
柳湘莲道:“想必林姨父有所耳闻,长芦盐场改煎为晒,产量增而成本降,大获成功。所以我建议两淮同样施行,如此一来,原本供应薪柴的草荡地便闲置了,可开垦出来。即便产量不高,如果免掉田赋,至少能养活自己,如此可吸纳数万人口。至于那些不愿种地的,也可组织起来,开办盐运公司,与盐商竞争。他们成本更低,竞争力更强,算是引入一股活水!”
林如海摇头道:“异想天开,据我所知,草荡地之所以为草荡地,便是土质不佳,怎么开垦?”
柳湘莲不由失笑:“这便是林姨父先入为主了,近日所破案件不乏霸占草荡地的,若是无利可图,那些人何必这么做?其实只要稍作改良,无论是种水稻还是棉花,糊口不成问题。不过,这需要官方进行组织,单凭贫民无力办到,所以还要拜托林姨父。”
见他很有信心,林如海姑且相信,便道:“若真如此,助你一臂之力何妨?但成效如何,我却不能保证。”
“林姨父愿意相助,无有不成的!”柳湘莲倒是信心十足。
林如海笑而不语,回想近来发生的事情,仍有不真实的感觉,不由感叹道:“贤侄的手段,真叫人佩服!怪不得陛下信重有加。”
柳湘莲知道他言不由衷,谦虚道:“小侄不过是年纪轻,胆子大,豁得出去,很快他们就会反扑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呢。”
“原来你也知道!”两人哈哈一笑,既怀隐忧,亦充满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