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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大厅内,中间桌上供着祖宗和父母牌位。贾母坐在主位,旁侧是秦可卿。众多客人在四下围观,窃窃私语。
贾母脸上含笑,却有几分勉强,她并不想坐这儿受礼。柳二郎娶妻给他当主婚人也就算了,娶妾竟然也要她主婚!她可是堂堂国公府老太君,贾家老祖宗,身上有国公诰命的!
原本只说过来吃顿饭,游园赏花,热闹一下,她便兴冲冲来了,不料又被这不孝逆孙摆了一刀。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拒绝吧?实在抹不开面子,只好坐了,又成了主婚人。
贾母往这儿一坐,这场似是而非的胡闹婚礼便多了份庄重,意义大为不同。
柳湘莲将三位新娘领进大厅后,四人先是一起拜了天地祖宗,而后拜了贾母。再之后,由三位“新娘”向秦可卿跪拜敬茶。秦可卿满面堆笑,一一接受,只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礼毕,柳湘莲将三位新娘送入新房,秦可卿便请女眷去内宅宴饮玩耍,一众男客自去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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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花厅,请来的男客都在此间,不请自来者或被安排在院中,或在府前摆了流水席面。
主席上是贾政、柳芳和秦业,柳三陪坐,其他年轻人凑了几桌。众人正在谈笑,议论柳二郎气魄不俗,别出心裁,忽见新郎来了。
年轻人顿时激动起来,冯紫英站起,举着酒杯,笑道:“二郎,一日纳三妾,真可谓壮举!今晚任务艰巨,不知你这身子骨吃的消否?倘若吃不消,兄弟们都在,你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下面当然不是好话,所以截住话头不说。众兄弟听得明白,眉飞色舞,都是不怕事大的,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附和起哄。
被人占了口头便宜,柳湘莲一点儿也不恼,走近了笑道:“吃不吃的消,我说了可不算。你等若诚心想知道,不如让家里的姐姐妹妹前来……”
“混账!柳二你住口!”
一听什么“姐姐妹妹”,这可不同于小妾能被拿来取笑,众人顿时破了防,破口大骂,嬉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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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乃是方正君子,性子古板,这等胡闹看不下去,摇头不已,对秦业道:“秦兄,外甥性子跳脱,让令爱受委屈啦,还望海涵。”
瞧见柳二郎和一众年轻人嬉闹,秦业感叹韶华易逝,自己垂垂老矣,不复往日活力,倒没有觉得女儿可卿受委屈。
他摇头笑道:“存周兄,你我俱过半百,阅人可谓不少,何曾得见一个半个完人?二郎多情不假,却非那等招蜂引蝶的浪荡子弟。这半年来借住柳家,我对此知之甚深。你不必为此歉意。”
“秦兄胸襟宽广,诚是二郎之福。”贾政赞了一句,却又道:“只是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实在不妥,怕会引来物议汹汹。”
他自己也纳了几个姨娘,还被赵姨娘忽悠的找不到北,但对于柳湘莲这样一下纳三个的举动,还是觉得不可理喻。不过他只是母舅,自知劝阻不得,忍到此时已是难得。
旁侧的柳芳听了大不以为然,他是武将,性子粗野,受够了贾政惺惺作态,朗声笑道:“怎么不妥?我瞧着就很好,莲弟此举独树一帜,足可傲视满朝文武,传为一时佳话!”
贾政摇了摇头,不认同却也不反驳,觉得和这些武夫说不上话。
陪坐的柳三听的高兴,忙敬了柳芳一盅酒。
秦业捋着颌下稀落胡须,老神在在问道:“存周兄,一年之前,二郎是何身份?白身而已!而今呢?兵部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何啻霄壤!身无功名,又无依恃,跃升此位,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非常人行非常事,异于凡俗也不难理解。”
贾政拈髯不语,细思亦觉震惊,二郎升官速度太快了!论起来完全不符合朝廷制度,什么时候侍郎高位也可让白身之人担任了?只怕也就开国那会儿!但永隆帝偏偏固执己见,以柳二郎不参与兵部部务作为条件,强行通过了任命。
贾政皱眉道:“秦兄,二郎升迁如此之速,固然是他手段非凡,屡立大功,也是今上有意为之。此正是弟深为忧虑者。协理侍郎一职,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练兵,因事而设。倘若练兵不成,侍郎之位断然难保!如说别的,弟或许不知,但京营是何情状,我岂能不知?水太深,二郎去了,恐不能似以往那般手到擒来啊。”
听他侃侃而谈,大异往日,秦业不由失笑:“存周兄,二郎巡盐之前,若我问你,觉得他巡盐会是何结果,你将作何回答?”
贾政一愣,是啊,那时自己虽未与人言说,但窃以为朝廷真是胡闹,怎么能派个无知少年出去巡盐呢?定然办不成的!怕是会闹的一团糟。谁知二郎竟能破此困局,令盐政大为改观。
“秦兄的意思是,二郎这次也可于绝境中寻出一条生路?”贾政不确定道。
秦业摇头:“我也不知。二郎想掌控盐场,扫清贪官恶霸足矣。可京营呢?都是勋贵把持,盘根错节,勾连一体,这等霹雳手段无用!强行用之必受灾殃。”
贾政被说的晕头晕脑,疑惑道:“那秦兄的意思是?”
秦业神神叨叨:“二郎必有破局之法,我信之不疑,却非你我所能猜测。这便是天纵之才啊!”
贾政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秦兄也是古来稀的人了,不想对二郎竟如此推重。
要是柳湘莲知道岳丈大人如此看重自己,那真得喊冤叫屈。自己有个屁的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柳芳对两个酸儒的“高论”不感兴趣,倒是和柳三聊起了军旅之事,兴致盎然,时不时举杯畅饮。
在冯紫英等处嬉笑玩闹一阵,柳湘莲被灌了不少酒水,实在撑不住,连连告饶,这才得空来到贾政这一桌。
贾政笑容矜持,带着几分教训的意思:“二郎,你也是朝廷三品大员了,以后行事务必稳重啊!”
“舅父教训的是,外甥谨记。”
柳湘莲恭敬应道,知道贾政是在说平儿的事,这也无可辩解。
现在荣府上下都说他酒后失德,渐渐的都传到勋贵圈子里了,且衍变为柳二郎霸占了贾琏通房,简直不堪入耳。
非是凤姐故意如此,她突然让自家陪嫁丫头去了柳家,还是给人做妾,不能不惹人怀疑。而当日柳湘莲曾于凤姐院休息,平儿又曾在内服侍,是何内情,不问可知。
“适才我和你岳父谈及京营之事,昨日你不便说,今日席上也无外人,你可有谋划?将如何措手?”贾政问道,一副长辈关心族中后辈的样子。
他这一生唯好诗书,不喜俗务,但涉及贾家盘踞良久的京营,二郎又是亲戚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俊杰,觉得可以指点一二。
柳湘莲不想和他多聊,空谈而已,浪费时间,于是道:“都是世交故旧,外甥行事会注意分寸。”
“如此甚好!”贾政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二郎孺子可教。
秦业摇头暗叹,二郎说的果然不错,贾存周也太容易被人骗了,这小子明显是在敷衍你啊!
饮过酒,秦业嘱咐道:“二郎,本来我无权置喙,但身为父亲还是要嘱咐你——新人虽好,不可冷落故人。”
“自当如此,小婿和可卿恩爱和美,此番纳妾也经她允许,请岳父放心。”柳湘莲言辞诚恳。
应付完了男客,柳湘莲起身前往内宅,还要拜会贾母等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