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指控柳湘莲以魇魅邪术谋害宝玉,不说旁人作何想,柳湘莲顿生警惕,嗅到浓郁的阴谋气息。原以为最可能发生的是兵卒闹事,拉他下马,故而倍加防范,不料第一击竟从荣府发难!
王夫人并不聪明,行事任性,城府极浅,独自一人断使不出这等栽赃魇魅的手段,何况利用的还是她视作命根子的宝玉!纵有此等狠辣,也绝无此般狡诈!一人出现在柳湘莲脑海——王子腾!
卸任京营节度使后,王子腾任九省统制,一直奉旨查边,被排斥在权力中枢之外。永隆帝现在要整饬京营,拉拢勋贵的手段当然不仅册封妃嫔。已有消息传出,王子腾将升任九省都检点,权势更为显赫!他有很大动力阻止京营整饬,尽可能保留昔日旧部!
这些念头瞬间闪过,柳湘莲看着王夫人,淡笑问道:“请恕湘莲不敢领此罪名。香山别后,这还是我头回见到宝玉,二太太如何说是我害他?”
贾母知道王夫人不满柳二郎已久,可也不敢相信她是在污蔑——魇魅之罪甚重,若此事经官,最后因污蔑而遭反坐,她自己可就完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贾赦喜上眉梢,心里叫好,他就爱看二房出丑,顺便柳二郎出丑更好!
贾政一脸茫然的问:“夫人,此中是否有误会?”
王夫人瞟了眼贾政,心中不满至极,冷笑回道:“老爷既不信我,那就听听你信的人怎么说!”
转头冲她所带众人喝道:“带上来!”
贾政更加疑惑——我信的人,谁呀?
随即两个健妇扭押着一个女子越众而出,走上前来。被押女子蒙头盖脸,众人不知是谁,但贾政只看了眼那人身段和走路姿势,立刻判定了身份,不禁惊怒交加,以为王夫人妒性又犯,低声怒喝:“你到底要做什么!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老爷不是不信我么?她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王夫人呵呵冷笑着回了一句,喝道:“让她一五一十当众说来!”
两个健妇闻令而动,揭开蒙头粗布,顿时露出一个荣府上下都格外熟悉的人来——贾政之妾赵氏!
围观众人低声议论,暗生猜测——看来太太终于忍不下去,决心要除掉这个老妖精了!可是这和柳二郎有什么关系?
贾环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呢,陡然见到他母亲像个罪囚一般被王夫人押来,唬的忙缩头缩脑往后躲,直退到众人之后方转身偷偷溜了,不敢留在现场。
三春姐妹住在王夫人正房后三间抱厦内,宝玉发狂后第一时间就听闻了消息,迎春和探春出来尾随观望,这会儿也在现场。探春看到这副情状,心知必是赵姨娘又闯大祸,焦急不已,一时也顾不得诸般算计,缓步走到王夫人面前,神色恭敬,貌似随意的问:“太太,不知赵姨娘又犯了何错?”
看到探春,王夫人脸上泛起和蔼微笑,柔声说道:“好孩子,不关你事,且在一旁看着。”
探春平时表现的对赵姨娘格外冷漠,对王夫人竭力奉承,也只为自保罢了,内心未尝不存母女之情。幼而颖慧,她深知自己如何想根本不重要,倘若不管不顾和赵姨娘搅和在一起,只会连个转圜余地都没有。这时听了王夫人的话,也只得紧咬银牙退下,且看到底是何情况。
蒙头布揭开,赵姨娘一眼看到贾政,如久旱而雨,心中大喜,本能的张口便要叫喊,说王夫人冤枉自己。却听到身旁健妇咳嗽提醒,又不由泄气——她很明白,这回王夫人准备的非常充分,断不会让她逃过。举目四下搜寻,只看到闺女探春冷漠且嫌弃的望着她,却不见贾环踪影,知他必是故意躲开,暗骂“没良心的兔崽子”,更为心伤,垂泪不止。
看着憔悴狼狈又无声落泪的赵姨娘,贾政心中无限怜爱,柔情泛滥。可也不能完全不顾王夫人的面子,她既有大佬哥哥,又有贵妃女儿,惹不起,遂皱眉问赵姨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岂料往日柔情婉转、千依百顺的赵姨娘,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在人群中搜索,目光最后停留在柳湘莲身上——虽没有说过话,她也识得此人。
瞬间赵姨娘戏精上身,发挥此生巅峰演技,水润眸子深情凝望柳湘莲,柔情款款言说道:“柳郎,你交代之事,奴已办妥,宝玉必死无疑!你我恩爱一场,今既永别,万勿忘奴!为你而死,奴不悔!”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仰头倒进一些粉末!——来时王夫人已解开捆绑的绳索,是以她行动自由。
这番众目睽睽之下的深情告白无异于一道晴空惊雷,闻者无不被轰的外焦里嫩,不可名状,恍如梦境。谁也无法把妖里妖气的赵姨娘和丰神俊朗的柳二郎联系到一起,都在愣神发呆,眼睁睁看着她吃下毒药——虽尚不能确定,可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毒药无疑了!一时竟无一人拦阻。而王夫人等人脸上还有喜意荡漾。
“卧槽!”当赵姨娘看向他时,柳湘莲便心头一颤,感觉不妙。未等她说完,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够呛,待见她“服毒自尽”,更是心里惊呼一声,冷汗直冒。
特么的这招够损够狠的呀!倘若赵姨娘死了,有这番言论在,自己真是百口莫辩!而且王夫人必有后招,从而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赵姨娘无论如何死不得!柳湘莲当即意识到关键所在,顾不得其他,径自冲了过去。
那两个负责看押的健妇试图阻拦,被他火力全开一脚一个踹飞丈余之外。
只见他一把抓住赵姨娘后衣领子拖到地上,喝命她快吐。
赵姨娘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无奈,柳湘莲先拿起地上了瓶子看了一眼,又闻了闻,认出竟是砒霜,这可不是玩的!
他掉头冲贾政喝道:“此为砒霜!救人要紧!二郎失礼了!”
这会儿贾政正陷于极度震惊之中,傻傻发愣——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竟和外甥搞到一起,甚至不惜为他一死,何等情深意重?天爷啊!难道这些年自己一腔真情错付了么?心神恍惚,竟没听到柳湘莲对他说的话。
柳湘莲不去管他,既然赵姨娘不配合,只能硬来了。左手如似铁爪使劲捏开她的嘴巴,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往里掏,直摸到咽喉深处,尤其悬雍垂等部位,反复拨弄,以求引起咽反应,促发呕吐。
柳湘莲动作粗鲁蛮横,赵姨娘吃痛,本想反抗,转念一想,何必呢?反正都要死了,随他去吧。于是躺平任其施为,也好坐实二人私情。
不得不说,这妇人着实有料——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眉眼魅惑,怪不得贾政这位正经人为之沉沦。柳湘莲满脑子都是如何救人自保,并无一丝一毫其他心思。但外人看来绝非如此,大跌眼镜,有人忍不住出声喝骂,让他赶紧停手。也有人看出此举是为催吐,让赵姨娘吐出毒药。又觉得救人固然要紧,可也委实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