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一个暖冬,还没有真的感受到严寒,转眼就快过去了。
冬末春初,冷风一天比一天消退,窗外的树枝已经悄悄地抽发出小芽包,看来再下两场春雨,天气就暖和起来了。
纪兰清坐在窗前,书翻开半天也没看进去。
最近好像特别清闲,前段时间还天天泡在排练厅里,英国舞团一走,连演出任务都没有了。想起那天去机场送小雏菊的时候,她对纪兰清和卓夕恋恋不舍,邀请她们有空一定到伦敦去玩。其实纪兰清也非常喜欢这个姑娘,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也都热爱舞蹈,难免对她生出许多同理心来。
英国舞团在南市演出的三天,除了普通观众,每天还有好些业界的舞者和编舞师来观看。最近陆续有几个人找到之境舞团,问起《无相》的创作者,说想要买这支舞的版权,卓夕问过纪兰清,她都拒绝了。
趴在桌上,纪兰清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起来。
翻着翻着,看到一条不大不小的热搜,大致内容是:新晋小花宋静尧昨天被求婚成功,求婚的人是盛达地产大公子许修为。许家表示,会在婚礼上,把祖传六代的满清皇室玉镯交给新娘,以示对这段姻缘的祝福。
纪兰清不屑地冷哼,不过是炒个噱头,摆个姿态而已,许家怎么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外人,想来,婚前协议应该早都让女方签好了。
想起小时候,爸爸时不时会拿出玉镯,用上等的绸布沾了清水擦拭,每次他都会边擦边说:“这只镯子要留给我家清清当嫁妆。”
年幼的纪兰清不懂什么是嫁妆,后来长大了,懂了,那个眼里满含慈爱看着她讲这句话的人,却不在了。
每年的春节期间都格外想念爸爸,纪兰清发了会儿呆,给白辰发了条微信:“今晚你有事吗?”
白辰:“没事。”
纪兰清:“能带我去一趟念卿山吗?”
白辰:“晚上降温,穿暖和一点。”
晚上8点,他准时到了琉璃巷,打了电话,很快纪兰清就下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念卿山坐北朝南,气候相宜,春寒料峭的时节,也不觉得冷风沁人。
下了车,纪兰清提着纸袋找了块背风的空地,半蹲下来,抬头:“帮我照个亮。”
白辰把手机照明打开:“你要做什么?”
她把东西从纸袋里一样一样拿出来:“我想给我爸爸烧点纸钱。”
白辰顿了一下,问:“是因为许家的新闻?”
“有这个原因,还有,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纪兰清划燃火柴,点亮了白烛。
她说:“每年的今天,我妈妈都会独自去墓地陪爸爸呆上一天,清明节的时候才会带我一起去祭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可我今天特别想他。”
白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和她一起一张一张点燃纸钱。
一沓厚厚的纸,烧了很久,待最后寥寥火星燃尽,起了一阵风,卷起几缕青烟向山边翻飞而去。
白辰问:“心情好些了吗?”
纪兰清走到围栏旁,远望那片灯光,清淡地笑了笑:“我其实不难过,只是思念。”思念逝者,和那些有父亲疼爱的日子。爸爸走后,她和妈妈过得实在是太艰难了。
白辰站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她说话。
“我爸爸和妈妈当年就读同一所大学,一见钟情。我妈妈家里历辈都是读书人,知文达礼,不过家境微寒,许家觉得她身份不般配,坚决不准他们在一起,所以就有了后来断绝关系的事情。”
她笑着对他说:“他们两个很恩爱,我妈妈讲话总是轻言细语,从没见她对爸爸红过脸。据说我爸爸以前是个急性子,可是跟我妈妈在一起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变得越来越温厚。”
“嗯,你妈妈性格很好。”他认同。
纪兰清骄傲地说:“我妈妈是全世界性情最温和的人。”
白辰看着她娇俏的侧脸,挑唇一笑:“你怎么就半点不像你妈妈?成天动不动给我脸色看,真可惜长得这么漂亮。”
她不想搭他话,白辰偏过头,附在她耳边,像爱人间的低语:“你对我温柔一点吧,清清。”
纪兰清脑子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他讲话的时候鼻尖碰到了她耳边的发丝,他低沉的嗓音像是长着触脚,细微如绢缕,攀爬到她的心上,所过之处留下一阵阵酥麻和几不可知的刺痛。
明明是戏谑的口吻,目光却认真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她,褪去了一贯的轻佻和散漫,眉目疏朗,此刻夜空里任何一颗星辰都不比不过他瞳眸里的光辉。她看到自己落入他的眼中,如同一只小鹿落到无边的迷雾里,因为寻不到出路而惶惶不安。
她想要重整思绪,可是他离得这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男人味,比最馥郁的酒还要蛊惑人心,她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白辰深眸灼灼,沉声问:“纪兰清,你期望的未来是什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纪兰清幡然清醒过来,努力平息下失措的心慌。可是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因他的问题再次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