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内心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出神了几瞬,诚实回答他:“现实不允许我谈期望。”
他半分不让:“在我这里,你可以。”
一颗心节节往下落,她的声音很轻:“白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无所畏惧,游戏人生。因为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输不起的东西。”
白辰笑了,眼睛比星光还要明亮。
“纪兰清,我告诉过你,我总能赢。”他说得张狂又笃定,直视她的眼睛,“有我在,你不会输,即便曾经输过,我替你通通赢回来。”
心跳蓦地乱了,她急着想要声明什么似的,一刻不停道:“我要的东西,会靠自己去赢,我不需要谁帮忙,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来负责!”
她何曾这么慌乱过,越是想安宁,眼前这个人越是扰乱她。
白辰神情未动分毫,淡淡开口:“弱女子一个,不要总这么逞强,你娇气一点。”
霎那间,她怔了,眼睛隐隐酸疼。
“纪兰清,我们是一路人。”他有力的声音,一句一句,敲击着她心里那道坚固的高墙。
“因为我看得见你心底最深的阴影和孤独。”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感受。”
纪兰清垂下眸,喃喃低语:“你不是我,凭什么说了解我。”
夜风从北向南徐徐吹过。
许久,他平静地说:“那天看你跳的那支舞,我想起许多陈年旧事,想起了我的父母。”
“你在9岁时失去了父亲,我在9岁,成了孤儿。”
纪兰清猛地抬头,望见他沉静的眼眸,那眼里的黯色,让她不忍地立即又移开了目光。
他的声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那天,他们被烧死在房间里,白家上下口径一致,都说是我点的蜡烛,烧死了我自己的父母。我知道这件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可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能做。”
“从此以后,我背负上了一生的罪恶感,从精神上开始自我放逐。我知道自己不可原谅,那支蜡烛,确实是我亲手点的。”
“那天清晨,我一早起床,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放在他们房间里,点上蜡烛,想让他们一醒来就看到。”
“谁知后来就失火了,在我爸生日的当天,他和我妈葬身火海。”
夜风带走了他声音里的落寞。
转过头,看到纪兰清脸上沉重的表情,他搂了搂她的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心中浸开一片怅惘,纪兰清这才把许多事情的原委连在一起,难怪他十多岁就一个人生活了,难怪他与白家水火不容,难怪他从来不提他的父母……
“你知不知道我名字里的‘辰’字是什么意思?”他问。
“不知道。”
“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太阳、月亮和星星统称为‘辰’,统领着宇宙中所有的行星。我爸大概是想让我一生都活在光明中,可是要让他失望了,失去双亲后,我的人生都在暗处。”
“我对任何事都看得极淡,不想未来,也不想过往,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转身对上她的视线,“我以为我这辈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死的那天。”
“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些意思,失望久了,总归会得到好运。”
白辰静静地望着她,声线沉缓而安定:“纪兰清,对未来有点信心,对我也有点信心,好吗。”
纪兰清听见心里有一处分崩离析的声音。
她见过光鲜体面外表下,凶恶丑陋的人性,她从来不相信人性本善。
眼前这个人,一个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言行出格,无视一切规则,甚至凌驾于规则之上,他不畏惧任何事物,因为他总是赢。
他仿佛有千百个混账的面目,那颗心被包裹在层层面目下,无人可探测半分。
而当他愿意在她面前褪去所有劣迹斑斑的屏障,把一颗真实的心交给她看,那颗心,竟让她觉得……赤诚。
四下寂然,夜深得如同浸透的墨。
白辰的声音平抚了所有不安,他说:“不要害怕黑暗,即使你无能为力,一定会有人为你照亮它。”
这天晚上,纪兰清久久不能入眠。
白辰,她一直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
一个总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却又是执意要将那无尽暗夜通通照亮的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