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中到处都燃着瑞脑香,清淡而经久不散。最能提神醒脑,使人冷静。在秦宫时,只有当皇帝心绪烦乱的时候秦瑶才会为他点燃瑞脑,帮助他理清思绪。
从第一次看见独孤晟的时候,他身上传来的沁入肌肤的瑞脑香就已经告诉秦瑶,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试想假如有人时时刻刻都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那么假如有一天他不能再保持清醒会是什么样子?
进入福宁殿的第一时间,秦瑶就将几处大的炉子都熄灭,冷眼看着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独孤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寡人怎么不明白王后的意思?”独孤晟明知故问道。
秦瑶并不走近独孤晟,安静无人的殿内,一对夫妻,隔着几步远,相对而坐。
福宁殿内的地龙正辛勤的运作着,将整座宫殿都笼罩在温暖之中,可这并不能改变两个人之间冰冷的氛围。
书案后面的独孤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秦瑶。白衣红裙,发髻高挽。腰上一对凤凰佩,头上带着几件玉饰,耳朵上坠着明月珰,手臂上挽着披帛,露出来的一双手腕都带着上好的羊脂白玉。
芙蓉面柳叶眉,琼鼻樱桃口。纤秾合度,一双素手削葱尖。逢人未语三分笑,羞向花间去。
若不说,有谁能够看出,她是秦国人?
独孤晟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此而高兴,用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看起来像一个他最初希望的郑国女子,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这并不是她。
至少不是那个最初令他心动的女子,那个女子明眸善睐,浅笑嫣然。是他平生见过最特别的人。
左手挽袖,右手拿着香着轻轻拨动炉子里的香料。小心地用烟灰盖上。
“黛昭仪要不要加封,预备葬入何处?”
独孤晟拨动手上的扳指。“听说王后今日去过照云殿?”
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多此一举?独孤晟道“寡人很不喜欢王后现在的样子。”
“妾身今日一直在想,黛昭仪究竟是怎么落到今日的下场。想了很久妾身才明白,原来因为她不是郑国人,没有一个强大的母家。想到这些妾身就不由得觉得心寒,天家果真无情。”秦瑶拨弄香灰的手停了下来,冷声道。
言尽于此,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室内重归于平静。
独孤晟却说“若寡人不明内情,恐怕也要认为王后是个悲天悯人的女子,由人及己惶恐失措。”
说话间已经起身,走近秦瑶。直直地盯着秦瑶问“王后究竟是什么人,寡人近来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了。”
“国君这么说,是认为妾身应当为黛昭仪之死担一分责任?”
谁知独孤晟反而笑了。“王后觉得一尸两命就只需要担一分责任吗?”
他语气里的嘲讽,明显得让人没有办法假装没有听见,激怒了秦瑶。“国君的意思是妾身应该担全责?即便妾身什么也没做?”
独孤晟冷笑着逼近秦瑶。“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王后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
秦瑶偏过头,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独孤晟。“国君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药是谁赐的满宫都有目共睹,怎么到了国君这里就和妾身脱不开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