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商州城,制置使府中,也在召开军事会议。董先坐于正中,陶进坐在左手边,张玘坐于右手边,陶进左手空出两个位置,张玘右手也空出一个位置,其余众人皆两面而坐。董先看着三个空出来的座位悲从中来,这三个座位正是王信,王义和贾俊的位置。据从牧护关逃回的官兵讲述。贾俊已经自焚于牧护关内。而王信,王义任是死活不知。这三人自起兵之日就跟随他东征西讨,虽然有胜有负却从未失陷于敌手。此次牧护关之战却损失三人,可见此战之惨烈。
这时张玘率先开口到“董帅,斥候回报。齐军任在牧护关下修正,并未向前。不知我军当如何应对。”这张玘乃是渑池人,字伯玉。曾翟兴部将。董先反攻商州时张玘归由董先指挥。算起来张玘比董先更亲近南宋朝廷。
董先还没有说话。陶进便大声说道“还能如何应对?齐军如今尚有三万余兵力,我军不足四千。等到齐军修正完毕必定猛攻商州。要不然齐军大兴干戈难道是为了拿下一个小小的牧护关吗?”对于张玘,陶进并没有好脸色。在陶进眼中,这张玘便是翟兴派到董先军中用来监视董先的。一直是打仗在后,论功在前,如今自己兄弟伤亡惨重。而张玘的部下全都是完完整整,越想陶进心中越是憋屈,只是他知道这张玘会和翟兴联系,投降齐国的话他可以对董先说,却如何也不会在张玘面前开口的。
董先看着出言不逊的陶进并没有制止他,董先知道陶进心中不忿。但是又能如何呢?如今就算降了齐国又能怎样?无非是掉过头来攻打宋而已,他董先起兵之时为的是抗金保家,如今也成了帝王的走狗了。
张玘听到陶进的话,脸色骤然一变,正要出言。董先却说话了“如今敌军压境,我等正要合力对敌。这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张玘闻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董先看到如此情况,也是没有办法。于是对众人说道“夜深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等明日再议”。说罢便不等众人退走,自己起身离开了。张玘看到董先离席也冷哼一声起身带领自己的麾下离开了董府。然而陶进却没有离开,等到大家都走后陶进让侍卫进去通禀求见董先。
董先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中本不欲见陶进,只是想到王义,贾俊等人。心中不忍,便让侍卫将陶进请了进来。
陶进走了进来,看见董先正在桌前低头看书。便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董先。桌上的烛光摇曳不定,董先的影子印在他身后的墙上忽明忽暗。等了许久董先开口到“我知道你所来为何,只是一来翟使君待我不薄,我不忍弃之。二来张玘任在城中,我等也不便成事,三来这几年,我等于齐国打的你死我活,双方就有血仇,这些梁子说放就能放下吗?”
陶进看着董先,短短数年董先的鬓角都已发白。再想起或死或伤的兄弟更是难受无比。他哽咽的说到“大哥,我等起兵,为的是抗金保家。兄弟们悍不畏死只是因为我等于与金人有血仇。如今金人已退出中原仅据守河东河北,中原之地早已为大齐天子所控。如今河南山东,税赋低于皇宋所辖,人民也算安居。而且此次齐军势大,翟使君又不能支援我等,这已非我等所能抗拒。我听说齐国天子礼贤下士,亲近武人,讲究唯才是举。我等降了去也算为家人某一条活路啊。”
董先知道陶进所言非虚。于是放下手中的书本,让陶进坐下。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侍卫进来禀告到“董帅,虢州知府董震求见”。
这个董震是董先的老部下董先作为商虢制置使将董震安排在虢州做知州,也可看出董先对董震的看重程度。
董先猛的抬起头来,这虢州就是现在的灵宝东临洛阳,西接陕西。齐国若要打通连接必定先要拿下虢州,而董震镇守虢州东可援助翟兴,西可骚扰潼关。如今局势下虢州更是重要,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商州。
董先说到“快请进来”对侍卫说完,又对陶进说到“董震所来必有要事,你不要走。一起参详一下”话音未落董震便跟着侍卫走了进来。刚要说话,又看到在坐的陶进便住口不言。
董先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你与陶进一样。有事便说”。
董震闻言也不耽搁,颤声对董先说道“翟使君败亡了,此时齐军已攻下伊阳山寨。翟使君麾下溃不成军,在其子的率领下已经南撤了!”
董先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天塌地陷,呆坐在椅上,久久不能回神。陶进更是一脸惊恐的看着董震,努力消化董震带来的噩耗。虽说他一直想要投降于齐国。却并未想过翟兴会兵败身死,毕竟翟兴是百战老将。如今却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看着震惊的二人,董震也知道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也就是说商州,虢州已经陷于齐国的包围之中了。
董先过来许久才平静下来,看着董震问道“你有何对策?”
不等董震开口,陶进插话道“董帅,降了吧!”说罢便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久久不愿起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陶进,董震也开口说话了“大哥,事已不可为了。要我说来也降了吧。”
看着两人意见一致,董先也不再纠结。说到“张玘,任在城中。我等如何是好?”
陶进听到董先的话,便知道董先已经下决心要降了。便起身站立,右手缓缓抬起,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董先看着陶进,心中略加思索。说到“算了,张玘与朝廷关系密切,我料想他不会投降,却也不必害他性命。明日军议便让他去守武关吧。”武关位于商州东南部。是连接秦楚的必经要道,就算董先投降,张玘也能出武关前往邓州。算是留了他一条活路。
说罢董先便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其他两人也是无语。就这样,厅内三人每人都心事重重,默默无语。
初春的夜里秦岭深处的商州城里还是非常寒冷,树上鸱鸺的嚎叫声更是显得这个夜晚如此的清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