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们还可以再慢慢眉来眼去。
应迩闻言脸更红了,慌乱的叠着衣服,九无妄也尴尬的轻咳一声,只道:“那我也过去了,你……你慢慢来。”
见他逃也似的背影,她总算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心将那件完全修复好也洗干净的艳丽红衣叠整齐了,用手小心托着,也往正厅里去了。
公子府声名狼藉,一个个都是生杀予夺喜怒无常的主,就算府中带丧也无人敢上门来吊唁,如果有人烧香,怕也是巴不得老天有眼,让公子府死个干净才好。
整个大厅虽已用白布白绸妆点起来,厅前的一口精致棺椁上放着姿势怪异的尸首,用白绸盖着,入夏的微风轻轻吹动着厅中的招魂幡,一派凄冷之下只有府里无尘自己的亲信在黑衣之上套上雪白的孝衣,跪在大厅两旁,淡然而机械地焚着纸钱。
没有哭声,没有眼泪,也没有人吊唁,这场丧仪,清冷至极。
六无情缓步走上灵堂,在灵位前倒了杯酒,又点了支香,随意往灵前香炉一插,微微叹了口气:“香呢,是替三哥为你上的,酒呢,就是六哥请你喝的,你在下面也好多喝点,再请大哥他们也喝一杯,以后你们泉下有伴,倒比我们还自在得多。”
五无欲也在一身黑衣外套了孝衣,看起来怪怪的,绷着脸拿着一支香,估摸着是被三无相逼着来的,显然是一脸不大开心的神色,这便走到灵位前懒洋洋地敷衍着躬了躬身,然后把香往香炉里一插就算了事,转身本要走,却又转回来顺走了案前的一块糕点,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六无情见状只能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伸手捻了块糕点要往嘴里放,却被九无妄一手夺了放了回去,冷着眉目道:“无欲不懂事便也罢了,你多大人了,贡品都吃?饿死鬼投胎啊?”
他摊了摊手:“无尘又不一定会怪我。”
再说了,说不定他压根不爱吃呢?
九无妄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只端端正正躬身上了支香,便去一边替他烧纸钱了,六无情见状便也过去跟他一块烧。
那小子生前招摇,若死后不够钱花,那可怎么办。
应迩端着那件艳丽红衣,款步走至灵位前,每走一步,便想起那明媚的少年背着浓烟与烈火,坚定而深刻的那一句——“应迩,你要活下去”。
她终于站在灵前,目光灼灼:“你一生,艳丽而来,也自当,艳丽而去。你此生,无处可依,无人为伴,却有处飘零,有人为敌,活得绚丽多彩,风华绝代,如今渡忘川,过奈何,来生不念,今生已断,只望你披霞引月,以倾亡城。你救我性命,此生无以为报,只能亲手送你,这绝世容光,白色,不适合你。”
说罢,用力一挥,将那件绣满了姹紫嫣红的百花盛开图的红衣盖在了棺椁的白绸之上,这一抹艳丽如血的红,在这一片雪白的灵堂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他满脸满足的微笑,心下道了句——十公子,一路走好,就此,永别。
这场丧仪简单之至,加之无人吊唁,十无尘的尸首又几乎烧成了灰,便如九无妄所言,几个兄弟吊唁完了,便提早下葬,连带着应迩幸苦一夜摆起来的灵堂也被迅速撤下了。
十无尘,这个人,便似乎从这个世间被永久抹去了。
但至少,还有应迩,永不会忘记这个纨绔为皮风流为相,掩藏自己这满腔赤忱的明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