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连忙应了声上来强硬拽着她就走,压低声道:“不要命了!这太医院就是他们师徒的天下,你何苦自己讨打!”
“有些事,有些人,不想忍我就不忍。”
譬如……
这个直接害死了父亲的庸医!
“皮痒是不是!”王孙拽着她往太医院后院去,咬牙切齿道,“今儿这顿打,我看你是真不亏!”这姑娘性子烈如恶犬,不挨够打,根本不知道收敛!
应迩眼一瞥,见他袖间塞了一卷书,伸手一抽,果见蓝皮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济世录”三个字,正巧就是纸条上提的那本!只翻开了第一页,王孙就再也拽不动她半步,她拧着眉,有浓浓的杀气在眼底凝聚,一双腿宛若扎了根,再也挪不动。
……这本书,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照抄了父亲呕心沥血所做的《悬壶记》,除了应予怀三个字改成了沈决明外,竟是一个字都没改过!
沈决明……
他怎么敢!
要怎么样做人,才能像他这般无耻!
亲手害死了父亲,然后沾着父亲的血吃馒头,一张假药方不仅害死了她应家满门,现在还要霸占父亲的书,霸占父亲毕生所学的医术!
她当他这些天闭门是养伤消肿呢,原来,竟是在抄袭父亲的遗世之作!
“林安……?”
王孙眼见着她一个转身就要往前厅去,慌忙一把把她拦下了:“你要做什么!”
此时的应迩,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冷静什么真相,她统统不要,她现在只要他死,只要他死!
“我要杀了他!”
王孙一惊,垂首,却见她目光里骇人的杀气和仇恨,不由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她认真的……
她现在真的会杀人……
就是这一后退,应迩夺了空,这便急急就奔着前厅去了,王孙反应过来,愣是赶在她进前厅前,一把把人拽住了,复又往后一拽。
“……放开我!”应迩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沈决明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死,被这么一拦立马用力挣扎起来。
“林安!你清醒一点!”
应迩挣扎间不顾一切,一把对准他手就是一口,当下就是鲜血直流,此刻,前厅里的阿谀奉承却是一字一句,全部传了过来——
“沈院正可真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瞧瞧这书里记的,这都是多么珍贵的药方啊!”
“就是啊,此等药方也愿意拿出来分享,广传天下,沈院正此等胸襟,我等望尘莫及啊。”
父亲的《悬壶记》初一问世,便震惊天下,一度成为学医者入门所必学之书籍,这些年逾半百的老太医们会认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
可即便他们明知道这本医书,是沾着人血的,是一个字一个字抄来的,他们也选择性耳聋眼瞎,他们只顾吹嘘,追捧,可有谁注意到真正为它呕心沥血的父亲了吗?
没有!
他们不在乎谁才是真正的作者,他们只在乎谁能为自己带来好处,谁为这些简单的文字做了付出,做了怎么样的付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雪崩时没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当这世道抄袭成疾,再无原创,有的只是遍地统一的套路,又是谁的错?
每一个看过抄袭的人的错。
可偏偏整个世道都在看抄袭,于是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怪一句“生在抄袭的时代”吗?连认错都不敢的雪花们?
她哭不出来,她的泪都已经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