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迩披散着一头长发,拿了件外衣把自己囫囵裹了起来,就这么靠在床角,神思放空,那双曾经清澈干净宛若灵鹿的眼,如今却满是透骨的凄凉和寂然。
那双眼底,铺满了雪花。
冰冷刺骨。
突然,床边的窗外被人轻叩了几声,在格外明亮的月光之下透出一个人影的轮廓来:“林安!”
应迩一个激灵醒了神:“六公子?”
六无情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道:“无妄到底是怎么了?你……和他说了什么?”
应迩站在窗后,隐在一片黑暗之中,虽双手紧握成拳,却是再没有跨出去的勇气,只垂首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昏迷不醒的,请了大夫,说他虽万幸骨头没断,却是五脏俱损,怕是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闻言,她却轻轻松了口气,轻声念叨了一句:“那便好。”
只要不伤及性命,怎样都好,以他的情况,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下不了床了,那却是最好不过的,就算想插手自己的事,他也没那个能耐,如此……
便能保他平安。
“林安,他好好的,怎会突然受此重伤,以至于五脏俱损?”无妄也算是他们兄弟几人里老成稳重的人,到底是怎么,才能变成那般模样?
应迩闻言,想起他站在街道对面的楼顶上,被他吓了一跳就摔下去的模样,理直气壮道:“摔的。”
六无情“啊”了一声,没听明白。
她只好顿了顿,又道:“他站在对面楼顶,我突然开窗,把他吓着了,他就摔下去了。”
闻言,六无情一个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嘴角一抽差点给那小子气死!
她见这人不说话,只好自己先打破了谜一样的寂静氛围:“对了,六公子,那杜衡的事你可有查出个结果?”
六无情又懵了一瞬:“他没告诉你?”
她摇了摇头,想起来隔着一扇窗他也看不见,便连忙说了声没有。
他闻言这便轻啧了一声,那臭小子光顾着谈情说爱,连正事都不记得了!这便只好接了她的话:“查了,那杜衡虽明面上是挨了那三十大板,伤重不治而死,可我去开了他的棺,却发现他满身皆是伤口,有鞭痕有烙伤,像是有意的折磨或者拷打,想来,是被人活活折磨死的。”
应迩一愣,喃喃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杜衡好端端的,怎会被人活活折磨致死?
“有问题的还不止这一点。沈决明还给杜衡办了个特别盛大的丧仪,而且一整个棺材里都装满了陪葬品,尽是些金银玉器,非富即贵,甚至还不少都是陛下赏赐的礼物。虽然沈决明靠他进贡的所谓长生不老药得了陛下堆积如山的赏赐,不缺这一些金银,可杜衡不过是他区区的一个徒弟罢了,给他这么多陪葬,总觉得似乎不合常理。”
应迩垂眸,凑近了窗子,这才道:“可杜衡是他自小捡来养大的,说是师徒,其实也是父子,若给他多备了些陪葬品,也是难怪吧?”
六无情闻言冷哼了一声:“我派人查了查,他明面上逢人就说自己将杜衡当成了亲儿子,可私下里,对杜衡倒也没好到哪里去,挨打挨骂都是常事,连医术都不愿教授,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这样的人,在杜衡死后会给他准备如此巨额的陪葬,实在难以理解。”
“难道……”是沈决明生生折磨死了杜衡,出于歉疚,才特意准备下如此巨额的陪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