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姝娘中厌胜之术的前一日,你赠她伞,若是我没有猜错,陆氏布庄起火也是你所为,从一开始你接近我,便是心存了利用之心,什么真心相交,全是假的。”
程循面色十分冷淡。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不妨直说,不必遮掩,我只求我的妻子,我的家人都够安全,就算你要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子义,如果我说,从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要挟你,你会信吗?”
薛琅低声说道。
他劫走陆令姝,只是想要程循察觉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她回来。
可是没想到……从头到尾错的只有他。
她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扎在他的心上,叫他怎么也忘不掉,更无法真的杀了她,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应该承认那个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他们是真心爱着对方,甚至愿意为了对方去死。
而他呢,一直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苦心孤诣的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看着他那样的冷漠,他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我是真的想帮你,”他走到程循的面前,半跪着,讨好着想要去握程循的手,“子义,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如此的……”
程循的耐心几乎被他消耗殆尽,猛地起身来推开对方,眼中的厌恶和恶心再也掩饰不住。
“你不要碰我!”他低声喝道:“薛元邈,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你才会放了姝娘?”
薛琅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多少年了,没有人被人这样厌恶的对待过。
他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衣衫上的灰尘,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你不必对我发脾气。”
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捧起酒盏,慢慢的饮下一口酒。
酒水入喉苦涩辛辣,竟再也没有了当初饮酒时那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没错,陆令姝是在我手里,我要用她来要挟你做宁王的狗,程子义,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笑了,这次的笑容中却带着冷酷与从容,仿佛适才那个无措的像孩子一般的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只要她在我手中一天,你便要为我和宁王卖命一日,你若是不答应,那我自然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程子义,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你!卑鄙无耻!”程循一拳狠狠的砸在案几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
“我还会更加卑鄙无耻,”薛琅冷笑:“只要我不放她,她在我身边一日,就是我薛琅的女人”
他压低声音凑到程循面前说道:“姝娘的腰,可真细,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断了。”
程循的脸慢慢变得惨白,“你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你放心,如此美人,谁舍得伤她?”
薛琅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程循的肩膀,大笑着出门离去。
程循低下头,将手指狠狠的扣进黑黢黢的洞中,直到鲜血弥漫。
…………
安国公府中,陆令姝正捧着一碗药作呕。
“夫人小心些。”
婢女用帕子替她小心的擦干嘴角的药渍,又拿来一盒蜜饯,捏出一颗送到她嘴边:“夫人可要吃一颗梅脯?”
不说梅脯还好,陆令姝差点掉下了泪来,手一挥,“都拿走!”
回忆多美好,就有多残忍。她强忍着胃中翻滚的恶心,一口气将药汁喝了精光。
婢女不敢说话,待她喝完,端起药碗悄无声息的走了。
陆令姝坐了片刻,自己裹上厚厚的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自从那日她从观雪楼跳下之后,薛琅给她重新安排了一座院子,就在他卧房的隔壁。
仿佛是料到她患有身孕不会再寻死,这次他不再禁足关着她,平时她也可以出去走走,但是不管怎么走,身后总有一群侍卫跟着,她也出不了安国公府。
侍卫中有一个叫做陈武的,是那日从水中将她救出的侍卫,薛琅怕她再出什么事,第二日就安排他到了陆令姝身边。
走了一会儿,陆令姝有些累了,便由婢女扶着准备进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争执之声。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好像是,是郎君书房那边传来的动静。”婢女说道。
肯定是这人渣又在发疯。
陆令姝没兴趣管他心情好不好,扭头继续往里面走。
一声尖叫划破天空。
“是太夫人的声音!”婢女慌慌张张的叫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陆令姝停了下步子。
自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安国太夫人。
期间有一次,好像是那赵嬷嬷来送些安胎的药,被薛琅知道后大发脾气,全都给扔了回去。
陆令姝犹豫了一下,叹道:“去看看吧。”
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就是新年,民间有习俗贴花挂红,在安国公府中,却是肃穆的一片枯黄,除了光秃秃的树桠和冰冷的假山石,什么都没有。
薛琅的书房中,安国公太夫人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哀求道:“放手吧四郎!宁王是你的舅舅,圣人又何尝不是你的血亲?你真的要害死他才肯罢休吗?这些年若不是圣人,莫说是你我,便是你的舅舅宁王,又如何会有今日的身份地位?”
“圣人是我的血亲?太夫人,你说的很是,你也是我的血亲,但我需要你疼爱时候你又在哪里?圣人又在哪里?我在洛阳的九年,身为母亲你可有写过半封信来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