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挺好的,你被下放的那几年我们学校着实也跟着混乱了一阵子,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不管什么时候国家都需要搞建设的理工生嘛,这方面我们东南交大不说是最好的,也是在全国排名靠前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阵子不是我不打电话,有的时候电话打过去那边的人也不愿意去跑腿,现在好了,通信方便了。”
“我理解……”
又是一阵沉默,康一雯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哥,回来一趟吧。”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张教授想见你。”
“导师?”
“对呀,除了张良工教授还有哪个会这么急着想起你?”
张良工是我国自动化理论的第一人,与邹文林齐名,素有南张北邹之称,那些年张教授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始终无法工作,但是现在一切烟消云散了。
康承业有过耳闻,听说张老师被返聘回校继续执教,为此他还高兴过一阵,现在从小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又多了一丝安慰。
“老师他身体好吗?”
“老人家心态好,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那就好,不过依着他的作风该不是单纯想学生那么简单吧。”
“感情上肯定是想的,更重要的是你那边有把研究成果变成现实的可能性,他特地嘱咐我说不管用什么理由也要想办法让你南下一趟。”
“你没问是什么事?”
“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不想说的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哦?”
“咱们学校的理工科专业和你们研究所一直很对口,近几年培养的人才没地方输送,能不能……”
小妹的话还没说完,康承业立即兴奋起来:“能啊,我们这边的人才青黄不接呢,最近开始和北航取得联系,但是初步接触后感觉专业不怎么对口,我正想着母校那边能不能给些支援呢,你这电话打得太及时了。”
“我不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主动打个电话来找我?”
能想象到,小妹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一定是噘着嘴的,像小时候一样,康承业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这就让学校给你发正式的邀请,顺便……”康一雯的声音有些低沉,“哥——你都多久没给母亲上坟了?”
“……”
康承业沉默了,毕业那会儿他意气风发地踏上北上的列车,来到梦想中的东方鲁尔,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工厂区时,他激动不已,时隔多年,当初的一腔热血还在,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最沉重的打击就是和母亲天人相隔。
康承业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幼小的时候在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下,挺着大肚子保护着年仅六岁的小承业,父亲过世后,又是母亲用脊梁撑起了这个家。康承业从小就感受到什么叫颠沛流离,什么叫雪上加霜。为了让他继续上学,母亲一咬牙卖掉了康家的祖屋,被亲戚指责为败家妇,可如此壮士断腕的决心终于让康承业在新中国成立第二年的时候考上了东南交大这样一所全国着名高校。
康承业就读的东南交大电机系工企专业,是我国第一代自动化专业,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基础,才分配到沈州自动化研究所,虽然有些挫折,但是在恢复工作后,他仍然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让他用能力在研究所站住了脚。
如今再想到自己母亲,不免升起无尽的遗憾,母亲不在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下葬的荒坟如今是否长满了野草?不孝儿跪在母亲坟前的时候究竟该说些什么?他已经动摇了。
“你应该去。”
常新远即是康承业的师兄,也是如今的副所长,他肯定地说:“作为第一代东南交大电机系工企专业的毕业生,你比谁都了解东南交大在自动化领域的深厚底蕴,身为现任沈州自动化研究所的所长,学研一体即符合大学的教学方针,对推动我们的技术进步也有着战略性的意义,你完全可以申请出差,这个报告如果你不好打就由我来起草并递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