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求求您救救我主子,求求您找稳婆来。”
被宋西荷跪求的画面有些诡异,傅景渊蹙眉看向没有任何声响的院子,产生一丝疑惑的同时还是让身边的属下去带稳婆过来,然后自己却朝步凉住的屋子走了去。土乒广号。
屋里的翘楚已经将步凉放平在榻上,她身下的被褥早已红成一片;从步凉渐渐涣散的目光来看,她的意识似乎也越来越模糊,可身体依然能够感觉到痛楚的去拽扯身侧的锦被。但,让傅景渊震惊的是,饶是如此的痛苦她依旧紧咬着出血的唇瓣一声不吭。
“宋西荷,赶紧过来掰开她的嘴!”翘楚头也不回的大嚷着,西荷得了吩咐也连连赶了过去搭把手。
傅景渊挣扎的站在门边上,想着帮忙脑海里却闪过她眼中的冰冷;想着离开却依然记得解语山里笑靥如花的她……踌躇之际,蜂拥而至的稳婆将他请出了屋子,他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月下看着里面的一番忙碌焦急,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听着宋西荷一声又一声的哭喊。
翘楚进进出出的跑着,在院门口在屋前跌倒了好几次,平日里淡雅高贵的神医此刻全身是血满脸是伤,还有眼角的水渍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然后,不断的挣扎,傅景渊起起伏伏的心境终究在月夜落下日出升起的那一刻忽然就平静了,即便里面依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已然决定抬步离开,并吩咐人下山通报。
因为步凉的不配合,翘楚用尽各种办法花了整整八个时辰才保住了这对母子。
是母子,步凉诞下的是一个极为可爱的儿子。然而当宋西荷抱着不哭不闹的孩子放到步凉身边时,转醒的她用着虚弱的声音冷冷的下令道,“拿走。”说完,又重新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西荷,“……”
步凉的命令,她向来是不敢违抗的,是以她破天荒的转向已经狼狈不堪的翘楚求救。
翘楚朝她摆了摆头,“抱走吧,记着你去让傅景渊找点羊奶来,孩子会饿的。我得给她施针解毒了,这次比茴梦香更厉害,半点马虎不得。”
回头看了榻上的人一眼,西荷明了的点了点头,也就悄悄的抱着孩子离开去找傅景渊去了。
对于刚生产完却让人找羊奶的要求,傅景渊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还是着人去办了,等着西荷离开之时他又不忘问了句,“步氏还好吗?”
西荷还当他旧情难忘,但昨夜到底是他帮的忙,这份情还是要记住的,想了想也就轻轻的点了点头,“性命应该无碍,等着出了月子就该没事儿了。”
傅景渊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因着是宫里的官差,傅景渊派去的人没一会儿就将羊奶送来了,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只当孩子跟大人一样一日三餐便可,哪里知奶娃娃是不分时间地点的管要吃的。是以,多跑了两三日后傅景渊还是决定让人拖两只母羊到山上来养,以方便孩子随时要奶吃。
待得了吩咐下去办事的人走后,傅景渊坐在书案前一脸愁容的看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原以为会等些日子的,没想到那人竟这般的按耐不住。不过,他也听宋西荷说了步凉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用食,想必也是时候了。
所以傅景渊去见步凉的时候,正好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用着汤,见着他来也似没看见一样。他扫了一眼她唇瓣上结痂的伤口,倒也是发现眼前的女人与以前相比,更冷了三分。
他假意的咳了咳,试图引起她的侧目。
而步凉却继续端着碗,拿着瓷勺将汤往嘴里送,一勺一勺的优雅,一勺一勺的富有节奏,直至见了碗底儿擦拭了嘴角,才将身子往后靠去,斜着颖长的身子只手撑在旁边的矮几上,漠然的将目光转向了他。
“说吧。”
这场谈话还未开始,主动权似乎就已经握在了步凉的手里,这让傅景渊心里不大舒服,不过想想今日的目的也懒与计较,展平了眉头后,便道,“有人让我传话,问你是否想好了。”
闻言后,步凉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着与这句问话相关的人,忽而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忍不住问道,“代萧临杀我,替萧玦传话,镇国侯越来越懂得谋权谋事了。”
她话里的讽意,傅景渊自然是听得明白,他向来坦荡也最憎恶被人骂做阳奉阴违的小人,不禁解释道,“这只是我与贤王之间的交易,休得你随意侮辱。”
“交易?”她扬了扬眉梢,动了动放在矮几上的手,端起手边上的茶碗慢慢悠悠的刮了刮碗盖,临了放在嘴边之际又一双厉眼透过盖子朝他看去,“为了谢他救了傅曲意吧。”
皱眉,说中!
既然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步凉也就不再打太极,搁下茶碗后,冷冷的答道,“劳烦镇国侯爷带个话,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傅景渊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顿了半晌后回道,“好!”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也就转了身踏出屋门阔步而去。走出院子后,又见着一个几个拖羊的妇人和安排下山抓羊的属下,滞了半晌忽觉送羊上山真是多此一举。
待傅景渊走后,步凉慢慢的正了身子思酌片刻后,便撩着被子慢慢起身下地,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了当时上官贾士送给自己的盒子,玉坠儿和那道空白的国书都还在。
呆愣的半晌,却突闻匆匆的脚步声,她将盒子重新合上,转身唤着西荷,却睁眼见着一个农妇打扮的背影偷偷摸摸的快速关着两扇房门。
眸中不禁闪过厉色,片刻之间长身玉立负手于身后,她平静的问道,“你是谁?”
闻言,那背影顿了顿,也慢慢转过身来冲着她讥讽似的扬起了嘴角。
“怎么?猜不出来吗。”
这声音?
见步凉瞳孔一怔,满脸的惊诧,那人似乎也很是得意。叹了叹气,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后,一点点的撕开脸上这张令人作呕的面皮。
“好久不见,遥君。”
步凉失笑一哼,“好久不见,上官云初。”
一样的身形,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两两相对眼中同样闪过几丝不屑来。
宋西荷莫名于大白天居然关着房门的步凉,嘟嘟囔囔的闯进屋子里来后,看着多出的人不禁皱起眉头想开口叱问这是何人之时。正巧上官云初转过头来,弯了弯嘴角,随意的问候道,“弟妹啊,好久不见!”
呵呵。
那是从脚心开始泛起的疼,宋西荷赶紧以身挡门死死的扣住了门栓尽职的当起了门神,当然了,也不忘给上官云初请了个安,“六小姐,安好。”
云初扯了扯嘴角,不甚满意的答道,“本小姐不好!”
步凉翻了翻眼皮重新回到了榻上,牵过锦被将自己捂好后才幽幽的看向这位不速之客,“你怎么来了!”
哼。
“来看这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啊。”说起这个,上官云初的眼里不免多了一丝恼意。想她念念叨叨二十一年的弟弟。竟然是假凤虚凰的主,亏她还一直因以为“他”是独子,总是礼让三分,更被逼服从各种无礼的要求。
不过她的反应,步凉倒是早就想象到的,像上官云初这样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知道有一天自己被骗,如果不生气,那才叫做奇怪。
是以,步凉指了指手边上的茶水。问道,“要不我给父亲说,让你来做上官家的儿子,到时我必对你三拜九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