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一动落在有心的人眼里,自然是明了这精贵的上官丞相对个死人跪叩上香很是不屑,可谁也不会将事实戳破摆于人前。
遥君转回身扫了扫一脸漠然的萧临跟喜形于色的萧玦,微微欠了欠身,“本官得此噩耗着实遗憾,愿大周陛下好人好报早登极乐。”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萧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平静的注视着灵柩前的牌位。倒是萧玦提着丧服的下摆起身朝遥君做了一揖,客气道,“得姜国上官丞相与新君陛下前来吊唁,可见我大周与贵国的情义之深。”
遥君扬了扬眉梢不置可否,“本官听贵国近日会有家事相商,如此姜国就不做打扰了,三日后本官就会启程回阳州,烦请大周若有定论之时莫忘亲笔国书传至姜国,以便对结盟一事做个决定。”
“自然。”萧玦笑着应得干脆,但垂首下的眸中闪过一光后便提议道,“本王送上官丞相出宫吧。”
萧玦话一说完,这灵殿之上有耳朵的人皆是一怔,遥君眼珠子一转嘴角勾了勾转身就朝外走去,萧玦亦即刻跟了上去。
几人行至人少偏静的宫道上时,罗邺拉着苏桓故意慢行了几步与前面的两人拉了些距离。萧玦很是面面周道的回首朝罗邺颔首致谢,然后才对人寒暄道,“与七爷这次作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有缘与您一见了。此番匆匆,倒没能与七爷好好的坐下来闲聊些姜国的风土人情,实属遗憾。”
又套近乎又拐弯抹角的,果然这萧玦与往日一样,没什么变化。不过,遥君却是养了性子,很是耐心的答道,“坐下来聊风情,不若等贤王爷有空了自己去姜国看一看,届时本官定会派人护着王爷走遍姜国每一寸土地。”
“七爷可作陪?”萧玦问着。土布介圾。
遥君停下脚步转过身,冷情的勾起嘴角,反问,“我像是陪客吗。”
萧玦脸上的笑颇为尴尬,想着解释自己不过是句玩笑话时,遥君却已经继续往前迈了步子。他跨了两步追上,似乎也感觉出眼前这个上官遥君虽然自己喜欢绕弯子说完,但却讨厌别人跟他饶弯子。
故而,萧玦负手合上上官遥君漫不经心的步伐,沉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不知七爷希望大周将来的新君会是谁?”
凤眸之中划过一丝笑意,继续反问的语气道,“是谁对我姜国重要吗?”
“自然重要!”萧玦说得斩钉截铁。
“说说。”她答得依然不甚走心。
“如若睿王登基,七爷与大周结盟便是与仇人为友,云初地下有知定不会瞑目。”当说起上官云初之时,萧玦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悲戚之意,瞥见遥君神色霎时凝重了起来,不禁认为自己押对了宝,于是锲而不舍的继续道,“本王与云初相识于幽密的山谷,本王抚琴她日日聆听,本王带她去孤寡村,她教本王《清平调》,彼此情深义浓。本王与她愿抛弃这荣华富贵皇亲国戚的身份远走他乡,怎奈睿王强迫她留下并认为她不贞才在她生产之后动手杀了她,本王得知消息的时候晚了一步,最终竟是没见到云初最后一面。本王……”
估计是自己也编不下去了,萧玦用凄凄的哭意来掩饰他颠倒黑白的谎言。
他掩面悲状,却又透过指缝悄悄观察着上官遥君的情绪,等着他追问,等着他质问,等着他转身冲回去找萧临报仇雪恨。
然而,遥君却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漠然的看着萧玦,倒是很想看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挤出点眼泪来,或者想看他到底要“伤心”到何年何月;反正论耐心,遥君自然是有的,否则这口气怎会憋了五年。
所以,不得任何回应的萧玦,尴尬的收起那张哭丧的脸来,“七爷,可否帮本王夺下大周未来国君之位!到时本王必交出萧临的项上人头和云初的骸骨送回姜国上官家。”
看看,这谎说得都不怎么圆,若真要表现出与云初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来,那他萧玦至少也应学学萧临那样子,拼死护着个死人都不愿松手的固执模样才能说得通啊。
不过,“好!”
什么!
这回答太过爽快,就凭一面之词堂堂姜国丞相上官遥君就信了?
萧玦似乎难以相信,他原本还准备了许多的劝辞,可这一下就噎在了喉咙里出不来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儿,可他竟然隐隐感到不安了起来。
但瞧萧玦被自己吓傻了没甚反应,遥君停下脚步来回首看了看停驻不前的他,然后满不在乎的说了句,“对于我来说,云初的仇与大周国的国君是谁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这儿有能给你的东西,你也能给我想要的,那就可以成交。我会给你我上官家的信物,若要动用我姜国的势力,只需去平都的驿馆稍封信就成。不过,只能用三次,所以还请贤王爷惜着点用。”
说着,上官遥君仍是徐徐踱步慢行,此时身后的苏桓也跟了上来,罗邺路过萧玦身边时从怀里掏出一枚兰花的翠石来,交到了萧玦的手里。
萧玦看着掌心里的那枚不起眼的石头,呆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后终于也有旁人可以艳羡的势力了,且不单单是家族,是财富,而是整个国之力。无论有无那遗诏,那遗诏上是否写着他萧玦的名字,他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坐上去,这就是那纤瘦背影里蕴藏的能力。
重重握牢,攥紧他萧玦的筹码。
然而,三日后上官遥君和苏桓一行回姜国的队伍在南门城下被萧彧率大军拦了下来。
遥君让罗邺挑开了帘子,自己倒还是斜躺在如榻宽的马车里一手执卷一手拿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慵懒的瞟了一眼萧彧后半点不着急的继续把目光落在书上。
直到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她才慢悠悠的问道,“不知有何事劳睿王如此大驾!”
“还请上官丞相将喜姬留下。”萧临绕到马车前,笔直挺拔的骑在马背上脸上是少有的怒色。
“喜姬?”遥君似不明的睨眼看了去,“喜姬不是你大周国的人了吗,王爷怎么找本官来要人呢。还是说……这大周国就这么留不住人。”她说起话来向来带着三分揶揄的味道,让人听着不大舒服,更何况她又是故意戳着萧临的痛处说的。
萧临给予的反应自然也是眸光骤聚。杀气腾腾。
遥君看了一眼隔得时间稍长就泛黄的苹果,挑着帘子扔给了边上的下人,然后腾坐起身来,手臂随意的搭在了膝盖头上,很似好奇的问道,“不知,睿王爷找喜姬何事呢?如若本官在姜国瞧见了她,也好有正当的理由将她押送到这大周国来,您说是吧。”
萧临没搭话,萧彧倒是性子急按捺不住,不屑轻哼,“你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
呃。土叉木号。
旁人没能想到上官遥君会这么爽快的承认,倒是一下子把平日里脸皮挺厚的萧彧给噎住了。
“上官丞相,回姜国一事亦可推上一两天,不若回驿馆您我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上官遥君眉梢一挑。反问萧临,“也是谈谈姜国的风土人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