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宫墙外的猫在不停的叫着,我被采薇搀扶着回到了屋里,她打了清水,来为我小心的擦着手:“小姐这养了许久才长得这么好的水葱般的指甲全断了,还有这手上也全是伤,若是不好好处理,一定会留疤的。”
殿外刮起了风,寝殿的窗子没有关,风涌入殿内,扬起了纱幔,整个长乐宫只有我这寝殿亮着灯。其余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就连脚底的砖似乎都在透着夜晚的凉意,秋天果然快到了。
景程十九年,什么时候可以过去,这一年里,太苦了。
玉鸣宫里,陈贵妃对于四公主的到来十分的欢喜,又是亲自给她收拾寝殿,又是把以前不知何时准备的布老虎,拨浪鼓全都翻了出来。
可是四公主却翘着小脚,双手插着腰,嘟着小嘴,闷闷不乐着。什么也不吃,谁叫也不理。
陈贵妃急的直转悠,她甚至还把自己最心爱的那只异瞳白猫抱来给四公主玩。但四公主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陈贵妃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这小皇后这么能把自己往死里作,当初自己又是何苦对她出手呢!
“公主,你若乖乖的吃饭,明日陈娘娘就带你去见你母后。”
四公主终于有了反应,她扬起小脸,看着陈贵妃,举起攥成拳头的小手,伸出小拇指,道:“你说话算话,大人是不能骗小孩的。”
陈贵妃终于松了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勾住了四公主的小拇指。
待将四公主安置妥当后,她小声的出了四公主的寝殿,轻轻关上了门,问采钰道:“皇后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采钰道:“奴婢也不知全貌,只听说,禾苏公子杀了太后娘娘后去了长乐宫自杀,皇上赶到的时候,皇后娘娘与皇上大吵了一架,再之后,长乐宫就被封禁了。”
陈贵妃叹着气回望了一眼四公主的寝殿,道:“明天想想办法,本宫要见皇后一面。”
“是。”
勤政殿里,皇帝打开书架后的暗室,站在安凝华的画像前,喃喃道:“华儿他们都说朕错了,朕真的错了吗?朕想你了,若换成是你,你一定会懂朕的,对不对。”
福盛小心的望着皇帝叹了口气,皇帝的偏执一日重过一日,他都看在眼里,唯一觉得能安抚住皇帝的小皇后,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太烈了。不过,皇帝看来还是在乎皇后的,不然今日说出那样话的若是换了别人估计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上,太子送来奏报了,说是安天良大人在下游疏通了河道,南方雨势也减缓了,城内积水不日便能清除。就是缺粮草和药材。”
皇帝冷着脸从暗室里出来,坐在桌案前,看着福盛问道:“福盛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个讨厌的人,不值得被爱,做的一切也都是错的?”
福盛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奴才都看在眼里,只是皇上,您既是问了,奴才便斗胆与您说上一说,皇上,在奴才看来其实皇后娘娘不是在为禾苏公子伤心,她是希望您可以放下心里的一些猜疑,放下心里的执念,试着去相信别人,去看一看这个世上除了孝懿皇后外其他在乎您的人。而不是执着于过去,越发的偏执。”
“是吗?可是朕若是要听她的,她就不会再在朕身边了。”
“皇上,您可以试着相信娘娘,奴才觉得她不会离开的,娘娘年纪还小,情窦初开的岁数,皇上为何不试着放下她身上孝懿皇后的影子,然后尝试着去喜欢作为安棠儿的她呢?”
福盛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按着肩膀,语重心长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罢了,让她冷静些日子也好。左右太子的事还未处理完,让她别参与进来也是为了她好。”
福盛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皇帝就算听进去了这些话,也不会对自己的处事有任何的转变。就像当年,他杀了苦苦哀求他的先帝一样,他什么都懂,可是错就错在心里的执念太深。
离殇在小门外一直等着禾苏出来,可是夜都深了,禾苏也没能出来,小太监告诉他,今日皇宫里不太平,太后死了,歹人拎着剑去了长乐宫,最后自裁了。皇上与皇后大吵了一架,长乐宫被封了,恐怕是要废后了。
离殇听到这些不由得手脚发麻,他没能想到禾苏居然会走到这一步。禾苏交给他的令牌还在他怀里揣着,太子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殿内的红烛采薇没有熄灭,她守着我靠在床边没熬住睡着了,我轻声从床上下来,穿上鞋,拿着烛台,出了寝殿。
月光明亮,照在廊上,地面上倒映着廊柱的影子。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院子里摆着的两口种着莲花的大缸,花开的极好,叶片飘在水面上,红色的小鱼,不停吐着泡泡。
花圃里的牡丹还未开败,大大的花盘,一层又一层的花瓣裹着黄色的花蕊,花瓣间还有小小的虫子在其间穿梭,吸吮着花蜜。
几只白色的蝴蝶翩翩的飞着,不知是哪对有情人化了蝶,终得了眷属。
我轻轻抚摸着海棠树粗糙的树干,指尖伤口因为摩擦而开始有了痛意。十指连心,我的心也在抽痛。
翠微姑姑死在这,禾苏也死在这,或许有一日我也会命丧于此,可是我不想认这样的命,这一切都不是我选择的,我要为自己活,我要逃脱这深宫,逃脱这囚笼,我想去看外面广阔的天地,看自由自在的飞鸟,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奔跑的马儿。成群的牛羊,去看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