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月闻言,微微一愣。五年前的黑匣山历历在目,可她从来不知晓昊天说的这些事。
“星河手中握有的本不是你的名牌,可他很快就发现,你是同期的孩子里最强的那一个,你小小年纪就出入过多次黑匣山,存活得最久,却甚少有人会注意你。你这样的孩子总是戒备心很强,还有着野兽一般敏锐的嗅觉。我若是他,我也会做后来的选择。”
极月愕然,定定看着昊天。
“他杀了其他的下等刺客,夺走了你的名牌,这样,你就成了他的保护对象。你有很强的自保能力,他的赢面就会很大。接下来他就开始跟你接触,跟着你遇到其他孩子。你很孤僻,不跟别的孩子抱团,一旦分开后,他就能十分轻易地屠杀那些孩子,再回到你身边,说是刚屠了一群饿狼,让你感激他,渐渐信任他。”
昊天看着极月苍白的面『色』,淡淡一笑,道:“你看,这不是一场偶遇,不过是出精心算计过的游戏。还记得两年前你得病的那次吗?他替你去向桑塔求『药』了?”
极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星河替她求『药』的那一回,她不知悔恨了多少次,她想过,若不是她如此不争气,兴许星河便不用在桑塔面前受辱,更不会遭遇梅久那样的怪物。她和他都在粟角城中活得辛苦,这难能可贵的相遇与扶持,不能成为她对他的拖累。
昊天却道:“他不是去找桑塔求『药』的,他是去刺杀桑塔的,求『药』只是个名头。西事堂的规矩,刺杀堂主成功的人就能取而代之,他早就有了这样的野心,在桑塔身边买通了不少人。可惜刺杀失败了,其余刺客都死在当场,桑塔要处死他,偏巧梅久看上了奄奄一息的他,将他带回了东事堂。”
极月闷闷地咳了起来,血沫子溅到地上的绒毯,留下了一片暗红的圆点。
“他假意逢迎,才活到了今天。你说梅久是不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养大的狼在最后一刻反咬了他一口?”
极月的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伤口,她痛苦地闭上了眼,却怎么也止不住气管中的痉挛,越来越多的血点子落到绒毯上,染红了一大片。
昊天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她,道:“恩义?情谊?粟角城里只有利益和生死,恩义和情谊都是拿来利用的幌子,你一心想着他是不是能够重获自由回到故里,可他走的每一步算计里,你都不过是他可用的棋子,他走的时候并未将你一同带走,却将我城中秘宝给盗走了。事到如今,你还想替他求情么?”
极月歪倒在厚厚的绒毯上,竭力捱过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脑中如走马灯一般掠过无数张星河的脸,山巅之上教她舞剑的他,水榭中看她修琴的他,灯会之上替她买灯的他,雨林间背负她前行的他。每一个画面都像发生在昨日,记忆中他是隆冬严寒下唯一的暖源,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让人莫名地心安。
极月心想,那才是她的星河,那才是她认识的星河。
昊天转身,自柜子中抽出卷布轴来,丢在了极月的眼前。卷轴落地,微微散开,『露』出画像的一角。极月记得,那画像是星河在黑匣山时画的她。她哆嗦着手将卷轴展开,却见上头写着她的通缉令,那是粟角城对叛奴发出的击杀令,盖的是梅久的印鉴,时间是七日前,恰好是星河被送入极月阁的日子。
“梅久的刺客很快就会寻到你了,你该庆幸接了刺杀大祭司的令卷,要不是因为有祭天司的庇护,只怕你的人头已经被送去梅久手上了。”
极月抬起一双血红的眼望向昊天,嗓音却有些哽咽,问道:“我的命,对梅久有何用处?”
昊天淡淡看着极月,似乎觉得这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三十六阁的人都会是梅久的敌人,这样的击杀令也不是独独她一份。极月不会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可她却久久望着那令卷上的画像,画像上她正皱着眉,手中抱了把琴,琴却同她差不多高,琴弦断了一根,让她老大不高兴的。
良久,她才道: “他……他已经逃出城了吗?”
昊天淡淡道:“梅久已经带人去追了,毕竟罪奴所中养的都是他的玩物,要是都跑了难免要折损面子。”
她微微抬手,擦过嘴角的一片血迹,咽下了口中的血水,道:“既如此,属下要向城主请命,将功折罪。”
昊天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属下愿亲自前往斩杀东事堂梅久与极月阁影卫星河,以血多年的蒙蔽之耻,以消心头之恨。”极月说着,支着身体缓缓跪起身。她低着头,重重磕在地上。
昊天看了她半晌,才道:“我会派二十人跟着你,两颗人头,缺一不可。若办成了此事,我便允你,待铁血城事毕后你可获自由身,离开我粟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