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三即刻上前扶了他一把,任由他晕倒在自己身上。随即驹三向着周围禁军喊道:“晋王殿下遇刺受伤,还请诸位速去禀报三皇子殿下,请太医前来诊治。”说罢他又一指地下,道:“在场凶徒皆已伏诛,还请统统带回交由三殿下处置。”
……
千寻躲在林中,亲眼看着赵清商被驹三扶出了黑枞林,这才悄悄自树枝间离开,向着整片树林的南边飞快掠去。
离开了赵清商,她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眼中再无半分笑意,一双眸子黑不见底。
谢琰是往北边去的,碍不着她,禁军散在林中找了不多久,便有信令自林中升空,想必是把谢琰找到了。信令过后,黑枞林中散步的禁军纷纷向林外撤去。
千寻掩人耳目一路向南穿梭,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整个黑枞林再次恢复了寂静。
一轮圆月悬在天边,往这林子上镀了层银光,南边林子里稀薄的瘴气丝毫不妨碍视线。目光所及范围内,除了黑枞树,再无他物,就连原本倒在林中的狩奴的尸首,也都跟着不见了,也不知是禁军抬走的,还是旁的什么人将他们藏了起来。
“动作真够快的。”千寻腹诽道。
她没告诉赵清商的是,早在他们入林前,她便遭遇了狩奴。偷袭她的人有两个,极擅隐匿气息,躲在林中跟了她一路,终于找到了机会动手。他们本是可以一击得手的,但她出手要更快更狠些,只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一招捏碎了第一人的颈骨,再用树枝『射』穿了第二人的咽喉,一个活口没留。
没留活口是出于本能,狩奴身上带着死士的气息。她很快便学着他们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在树林间,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正如赵清商所说,狩奴会猎杀林中一切活物,包括他们自己。活下来的那个便会拿走死人身上的绣字锦带,然后再去狩猎下一个,抢夺下一条锦带。
想到谢琰,千寻觉得有些可笑。所谓黑枞林的秘密,不过是一场狩猎游戏罢了,只不过猎犬是人,猎物也是人。锦带上的字,代表了他们各自的主人,通过这一夜厮杀,谁家狩奴最终带着最多的锦带走出黑枞林,他的主人便会成为这场游戏最终的获胜者。
如此拙劣却血腥的游戏。
千寻在林中站了片刻,当真是再听不到任何一个狩奴的动静了,她忽从树上轻盈跃下,走到月光照亮的一片空地上,自袖中『摸』出了一只白玉瓶来,捏在指间来回把玩。瓶中盛着的『药』丸往复敲击瓶壁,发出清脆声响,那『药』丸通体雪白,正是凝雪漱玉丹。
“我知道,你还没走。”
千寻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林间,无人作答。她抬头看着月光,手里摆弄玉瓶的动作并不停歇,铁链发出叮当的声响。
不一会儿,林间有个黑影自树枝间落下,未发出任何声响。那黑影落地后便向着千寻所在的平地靠近,直到快要踏入月光时,才停住了脚步。
那人隐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如野兽般明亮。
千寻一抬手,玉瓶便飞了出去,被那人伸手接住。
“寒鸦师兄,别来无恙。”千寻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如同老朋友一般同他打招呼。
暗影里的寒鸦却是身形一抖,捏着玉瓶的手渐渐收紧了。
“这是你的『药』,还你。”寒鸦将玉瓶递了出来,一条手臂骤然出现在了月光下,也只是一条手臂,他大半个身子始终藏在黑暗中。
千寻没接,只是歪了头看着他手中的玉瓶,面上似笑非笑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寒鸦又道:“在天门山,你给我的。现在你有伤,『药』还你。”
千寻动了,缓缓走向了月光下探出的那只手,凝雪漱玉丹确实是她给寒鸦的。在北林苑医帐里,那个假扮谢焕之的人立刻就发现了躲在床板里的她,那人掀开床板的瞬间本是要下杀手的,却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那个人,就是寒鸦。
看到千寻的瞬间,寒鸦也有些意外。其实如果寒鸦真的动了手,千寻应该是没有招架之力的,那时她正烧得厉害,脖颈上的血也还没止住,光是躲进床板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即便想去找赵清商求救,也根本做不到。
寒鸦见到千寻,没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瓶凝雪漱玉丹,接着他将床板合上,当作无事发生地离开了医帐。
这瓶『药』早在虞州城时就该被他吃了的,当时他的伤很重,千寻从盈袖手上拿了『药』给他,但他没吃一直留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现在,这瓶凝雪漱玉丹救了千寻的命,至少在寒鸦看来,她更需要它。
千寻来到寒鸦面前,玉瓶就在她眼前,两人一个站在月光下,一个站在阴影中,隔着一臂的距离。
忽然,千寻伸手。她没去拿他手上的玉瓶,却是一把扣住了他手腕上的脉门,另一只手绕到他的身侧,如迅雷般疾速地抽出了寒鸦腰间的软剑,卷上了寒鸦的咽喉。
变故发生得很快,只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寒鸦掌中的玉瓶掉落,直到此时才落地。寒鸦的本能甚至来不及探测这样的危险,因为千寻向他走来时,身上一点杀气也没有,她是淡淡笑着的,气息均匀,没有丝毫异样。即便是得手了,她也没有『乱』了一丝一毫的气息。
“你确实该还我一些东西,可惜不是这个『药』瓶。”
千寻看向寒鸦,明明笑着的双眼,却冷得如同冰川上的雪。
“我在渡厄亭走失了个叫做阿凌的孩子,又在临川的破庙中丢了个叫做周枫的侍卫,寒鸦,你将这两人还我,我便放了你。又或者,你将你主子宋南陵的人头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沉痛悼念死去的存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