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手上第二支羽箭离弦的瞬间, 宋南陵手中羽箭倒转箭头亦是疾『射』而出, 两支羽箭在半空相擦而过带着锐利风鸣,谢琰的箭迅速到了宋南陵的身前, 但他不闪不避袍袖一卷凌空拍出威力巨大的一掌, 震得那支羽箭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宋南陵的箭也到了谢琰身前。
宋南陵的这一箭与谢琰不同, 虽非劲弓所『射』却暗藏内力,即便谢琰有惊无险地躲避过去,箭风所过之处的劲力也足以伤到他, 何况这风驰电掣般的势头, 以谢琰这样的身手也根本不及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闪过, 银刃出鞘划出半弧“叮”的一声斩在箭身上,竟将箭身断为两截。不等谢琰放松, 宋南陵冷笑一声,只见那箭身的前半截居然劲力不减继续朝着谢琰『射』去, 而那黑影手中太刀再要回撩已是不及,箭头“噗嗤”一声扎入**。
谢琰没有倒下。
宋南陵肃然看向谢琰身前多出的第二人, 那人身形魁梧,也是禁军的打扮,左边手臂因替谢琰挡箭正『插』着那支箭头。他抬手轻巧地将箭头拔了,破了洞的衣袖底下肌肉喷张如同坚石,伤口虽流了血却浅得只半截拇指深,按理说以方才那羽箭势如破竹的架势, 即使不『射』个对穿也至少是齐根没入的,怎么就能这么轻巧?
再看先前拿了太刀斩箭的那人,身形清瘦面容枯槁,不像是禁军中受过训的体格。
“好一手东风斩魄刀,却不知禁军何时开始招揽江湖人了?”宋南陵不急不缓地说道,语气中并未流『露』出惊讶,心中却并不平静。
禁军招揽的多半是贵族家的子弟,或是同权贵沾亲带故的外戚中人,要的是身家清白,至于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根本是进不去的。眼前的这两人他虽不认得,但东风斩魄刀乃是极乐宫门下的功夫,还有身形魁梧的那人,一身如铁肌肉,练的是江湖外家硬功夫,显而易见两个都是江湖上找来的高手,决不能是禁军中人。
若说先前谢琰出现在此处『操』办着清洗狩奴,已让人出乎意料,现在谢琰身边跟着两个假扮禁军的江湖高手,就更耐人寻味了,这些人自然不会是他事先准备好了专门对付狩奴的。
只听清瘦的那人道:“我说大人,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火再烧一会儿,咱谁都别想出去了,这人是杀是留给个说法,兄弟们也好动作。”
谢琰冷声挤出一个字:“杀!”
可清瘦的那人并未立刻动手,又问道:“这一个杀了,那另一个呢?”
话音刚落,宋南陵微微变『色』,按说他将千寻藏在身下并未『露』出破绽,此处烟雾又大,居然还是让对方看破了。刚刚简单一交手他便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不说一定会输,单说那个桐皮铁骨的家伙就很难放倒,纠缠起来定要多费些功夫,就这些功夫里,大火早就烧来了,以千寻现在的状况根本逃不出去。
果然,谢琰道:“还有一个?在哪儿?”
躲在宋南陵身下的千寻不由叹了口气,既然让人发现了,再要躲却是不可能的了。但此时此刻与谢琰照面,无异于惹祸上身,若他多疑一些,便能想到方才焚尸时就有可能让他二人撞见了,那位被称作“殿下”的皇子也极有可能让人瞧见了,那么接下来,谢琰会做的只有一件事——灭口。
不单单是她和宋南陵被灭口,赵清商也会有麻烦。
麻烦来了躲不过,便只有迎上去了。不等执刀那人答话,千寻率先将宋南陵推开了一些,从他身下钻出个头来,向着谢琰咧嘴一笑道:“统领大人,真巧,又见面了。”
谢琰面『色』又是一变,道:“是你,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千寻苦笑道:“统领大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叫人追着灭口么?还望大人看在晋王殿下的面子上,搭救一二啊!”
宋南陵目光一闪闻言,低喝一声道:“闭嘴!”随即他抬了剑悬在千寻面前,转脸看向谢琰道,“倒让统领见笑了,所谓先来后到,待我了结了手头的事,再来与统领大人叙叙。”
宋南陵对千寻的用意了然,只要让谢琰相信他二人是敌对的关系,那么谢琰就会设法保全她这个人证,只要她的安危不受威胁,他宋南陵一个人想要逃脱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果然,谢琰还惦记着千寻验出谢焕之死因的事,他本就尚有许多疑问未能解除,如今见到罪魁祸首宋南陵,却仍不知他为何要对谢焕之下此毒手,又为何非置谢家于死地,但他相信千寻一定还能从谢焕之身上找出些什么。
“住手!”谢琰喝道,随即向着清瘦那人吩咐道:“一个杀了,另一个留活口。”
话音刚落,清瘦那人已闪身向着宋南陵飞奔而去,手中太刀归鞘蓄势待发,是拔刀斩的预备动作,宋南陵立刻起身飘开正要离去,却不料那人手中拔刀斩骤然出手,竟是向着地上的千寻劈砍而去。宋南陵瞳孔骤缩,调转身形回身去救,可他走得时候飘得远了些,中途折回根本来不及了。
银『色』刀光闪出个半月弧,弧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千寻就地一滚躲闪,却还是被那弧光边缘击中,身子贴着地面滑出数丈,后腰重重撞上树干,气刀更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数个刀口,她一口淤血自口中喷出。
这一下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谢琰怒道:“让你杀了这个男人,留下这个女人,你在做什么!”
宋南陵本是能够逃脱的,也正因为这一下的犹豫,清瘦的那人身形一晃堵到了他的前头。
那人阴测测一笑,道:“统领大人莫急,你瞧,杀了这个女人,男人也跑不了。要我说,这两人倒是有些急智,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不过杀人灭口的事哪儿来的这么多嘴上功夫,剑都悬在头上了还不杀等着我们来救,哪是真心要杀人?”
谢琰皱了眉没吭声,心里却同这林子一般燎着火,说不清是对千寻还是对那个拿了太刀的人。这人是“殿下”留下的,明里说是帮手,其实也是个看着他的耳目,口口声声称他作“大人”,对他的命令却并不遵从,如今这样当着面自作主张,无异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可偏巧事实确如那人所料,宋南陵这微小的举动已足以证明他和那个女人关系匪浅。
宋南陵也意识到自己『露』了破绽,他暗叹一声关心则『乱』,索『性』调转身形赶回千寻身旁替她验伤。早知如此『乱』了方寸,还不如不作矫饰,至少不会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宋南陵这般想,千寻却是气得几乎闭过气去,满肚子骂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她实在不明白,宋南陵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试探和苦肉计,她不是没想过,受点伤和活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何况受伤的人是她,宋南陵『乱』什么方寸?这不是『逼』着大家同归于尽么!
“别瞪了,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当真不明白么?”宋南陵一边替她推宫活血,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在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苦涩,“若今日回来的是李希夷,你还会如此生气么?你又以为他为何要回来?”
“两位怕是一早就在此处了吧,想必也见过了殿下,那便不能留活口。”消瘦那人说着,脚下再次飞奔起来,手中太刀还鞘又是拔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