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说道:“侯影, 把解『药』给我。”
侯影笑了, 几乎酣畅淋漓。他快意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想象着他此时的绝望。他知道, 即便星河利用过极月, 对她却依旧很不同, 否则当初便不会强行让他侯影走一趟铁血城救人了。星河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可他还是『露』出了破绽,正是这个破绽让侯影找到了刺伤星河最深的办法。
他将『药』丸递给千寻。
千寻垂眸,拿着『药』丸在鼻间微微一嗅。侯影知道她在确认解『药』是否有效, 他心道, 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真不愧是三十六阁出来的人。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 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千寻确认过『药』丸后,忽俯下身将『药』丸塞入了“星河”的口中, 塞入之后还不忘用手掌封住他的口,另一只手点上他咽喉几处『穴』道, 确保他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你做什么?!”侯影面『色』一变,闪身来到二人身前时, 那『药』丸已然被吞咽了。
只听“嗤啦”一声响,千寻几乎在侯影赶至的瞬间扯下了床上的纱幔。纱幔罩向侯影,千寻迅速搂过“星河”滚向床榻深处,手指还不忘连点他后背的『穴』道助他散『药』。
侯影几乎暴跳如雷,抽出匕首一划便割开了纱幔,纵身一跃便向二人扑去。
“极月!他骗了你!你为他死一次还不够?”
千寻使不出内力, 甚至连她自己都被侯影点了『穴』道,两条腿根本毫无知觉,不过是靠着手臂的力量才勉强滚开一些,侯影向她扑来时,她再无可能带着“星河”一同躲避,只好扯过榻上锦被再次罩向侯影。
这样的攻击对侯影而言根本毫无意义,他真气灌入匕首临空一斩,顷刻间锦被便化作两截落下,而侯影的身形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侯影怒喝一声,匕首刺向二人,千寻避无可避,唯一能做的就是挡在“星河”身前。
匕首刺来的瞬间,她忽回头看了身后那人一眼,那人脸上还戴着面具,她便伸手抚上了那张面具,目中有涟漪波动,稍纵即逝,随即转了头,合上眼迎向刀尖。
“嗤”的一声响,刀刃入肉,血珠低落,侯影手上的匕首也停住了。
千寻睁开眼,见到的却是一只染血的手掌,自她身后探出,牢牢抓住了近在咫尺刀刃,刃身深深嵌入手掌。
停顿只是一瞬间的事,侯影在惊诧中迅速回神,握着刀柄催力横转,企图将那只手掌生生切断。而那手掌并未继续与他较劲,顺着回旋之力竟也跟着翻转手腕,忽然掌心一松,改为双指夹着刀刃,手指贴着刀刃前划,飞快抵住了刀锷。随着这个动作,侯影也顺利地将匕首再次往前送了半寸,刀尖瞬间贴上了千寻咽喉上的皮肤,几乎刺破。
就在这时,一条手臂环上千寻的腰,一人的身躯贴上她的背脊,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她向后倒去,咽喉迅速离开了刀尖,而夹着刀刃的手指使了个巧劲竟『逼』得侯影脱了手。
千寻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带着从床榻之上滚到了地面。背后那个身影几乎将她整个环在怀内,将她钳得一动不能动,因此落地时一点儿都没磕着。
二人在地上一滚,直接到了墙根,而那墙面之上,正有一扇窗户。
侯影匕首被缴,瞬间周身杀气暴涨,自床榻上纵跃而起直取窗边,他没了匕首便将内力灌注双掌奋力拍出,掌力雄厚几乎可以打穿二人。
就在这时,忽然窗户被人从外面弹开,一个人影飞掠而至,迎着那掌风亦是拍出罡劲掌风,两股掌里瞬间相撞,真气在房中四窜,在一声轰响中,屋中床榻被炸开,木屑四散,扬尘四起。
侯影闪避落地,只一抬眼就看清了来人,而眼前的这张脸,他连做梦都不会忘记。
一瞬间,他面『色』变得铁青,目中充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从喉咙里憋出了两个字:“星河!”
来人,正是宋南陵。
宋南陵并不急于同侯影说话,一回头却看向了滚在墙角的千寻。
“咳咳。”千寻被扬起的粉尘呛得直咳嗽,四周的柜子、椅子早就被真气震得粉碎,可她却未被波及,只因身后那人一直牢牢地抱着她,将她藏在了墙角,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乱』窜的真气。
“阿月,还好么?”
宋南陵来到她身旁蹲下身,千寻皱着眉头咳得停不下来,他便伸手要去扶她起来,手刚要碰到她肩膀时,李随豫的手臂一动,顺势揽住千寻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让宋南陵扶了个空。
宋南陵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色』,千寻方才同侯影说的话他都听着,千寻将李随豫错认成了星河,他也看到了。千寻不像她表面那样,真的将星河忘了个干净。
他旁若无人地再次向着千寻伸出手,柔声道:“阿月,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去,可好?”
他如此这般旁若无人,彻底激怒了侯影,侯影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侯影想过很多种再见星河时的情境,也再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将他千刀万剐的画面。侯影恨星河,恨的是星河对他的背叛。当年在罪奴营,星河为了救他得罪过梅玖,后来星河失踪了一个月,回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好的。当时侯影想,如果是星河,他愿意追随他一辈子。
侯影想要追随星河,星河却在千丈崖,轻而易举地将他踢开了。其实,只要能让星河回江南,他很愿意为他赴死,即便是要他为星河守在那铁索桥上,等梅玖来了跟他同归于尽都无妨,只要星河向他发愿,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可是那天,星河一路拉着极月在那铁索桥上飞奔,一次都没回头,一句嘱托都没说,所有跟了他从罪奴营逃出来的人,被他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侯影想,是不是星河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他来罪奴营不过是想找一群能护着他逃离粟角城的人,一旦逃开了,这些人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以至于他连最后的嘱托与安排都不想做。可偏偏星河在最后一刻回了头,不是为侯影,不是为了其他罪奴,而是为了极月阁的极月。星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上极月,甚至希望侯影能带着极月从铁血城绕路回江南。极月不在他叛逃的计划中,却一直被他放在了心上,可为什么为他出生入死的人要被抛弃?
所以那一刻,侯影不仅恨上了星河,更加恨的却是极月。
侯影扑向宋南陵,几乎不要命地与他缠斗起来,可他再次看向千寻时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讽刺。
“他连救你都要找个替身来,极月,你竟为了这种人这般舍身忘我,值得么?”
宋南陵闻言,手下立刻加快了攻势,『逼』得侯影节节败退,侯影还打算煽动千寻,却忽然被宋南陵一脚踢中肋下,整个人竟从窗户飞了出去。宋南陵随即掠出窗户,越过千寻的瞬间,与她短暂地对视,张了张嘴要说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侯影摔落院中,很快再次被宋南陵缠上,院外传来他略带疯癫的笑声,可不出多久连笑声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了打斗声。
千寻自见到宋南陵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怔忪,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身后还靠着个活人。这个活人身上带着伤,恰好被她压在了身下,千寻急忙从他怀里撤开了一些,刚要回头去看他的伤,却忽然被他一把揽住肩头按回了怀中,后脖子瞬间贴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那人按住了她,却又不说话,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久久地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