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自申屠蟠离开雒阳已有三日,此时中垒将军府与其他将府、公府一样,都在拨发着过年例行的赏赐。
贾诩这位将府长史官秩千石,每月俸禄九十石,其中禄米只按额度发一半,余下缺额禄米以铜钱、布匹折算。因为是将军府,魏越还给贾诩拨发了肉酱、酱菜等行军时军官的配菜。
不算杂物,他一家四口一月口粮不过八石左右,四十五石禄米对贾诩来已绰绰有余,所以贾诩现在可以养两户仆僮,招两三名门客,还得养一头驴子或鹿作为代步。否则没有车骑,十分不利于工作。
现在的世道,招养仆僮已不需要花费多少钱,入冬以来大量的饥寒百姓等待救助,从中收两户高质量的仆僮不需要多少成本,也就是走手续麻烦一些。
贾诩排队领了铜钱、布匹后,正在考虑门客的事情,因战乱流落在雒都的凉州士人很多,大多数失去经济来源后生活拮据,从中选几人作为门客不存在清理问题,只存在选谁更合适的问题。
“贾长史,君侯有请。”
赵云的声音传来,贾诩从书房走出,稍稍拱手:“赵门候,大体是何事?”
负责上官卫队的官员也有另一个称呼,门候。
“云不知。”
赵云顿了顿,补充道:“君侯取了一坛果酒,正在独饮。”
贾诩披上斗篷,船上毛茸茸的鹿皮靴笑道:“想来是一桩美事。”
赵云颔首,在前领路。
贾诩跟着赵云来到承德园后院,上台阶来到高一丈二尺,宽四尺的板筑土墙上,顺墙而行到东北角的箭塔前。
赵云展臂示意,贾诩抬头看了看活动的竹梯,试着推了推见竹梯摇摆,对赵云拱手:“劳烦赵门候了。”
赵云上前,抬脚踩住竹梯,又展臂压住一节,贾诩这才心翼翼的往上爬,仿佛竹梯会倾倒,他贾文和会跟着梯子一起摔下墙去,摔个半死不活。
爬上箭塔,见塔中摆着铜盆,盆中木炭燃烧着青绿色火焰,魏越正摆弄着一排烤肉串,贾诩苦笑:“君侯好兴致。”
这时候听到异响,贾诩回头一看,见赵云扛着梯子走远了。
“文和先生,比之过河拆桥,魏某今日手段如何?”
魏越着展臂示意,待贾诩落座后将一把肉串塞给贾诩,抱起拔了塞的木桶给白色陶碗中倒酒,血红色的酒液晶莹透彻,在洁白的陶碗中打着旋,颇有视觉效果。
贾诩看着魏越这做派,一脸不解:“君侯这是何意?”
“别无他意,想问先生一二事。”
魏越将一碗酒推过去,拿起肉串咬一块下来嚼着,双目盯着贾诩让贾诩好生不自在:“君侯大可明言,诩岂敢相瞒。”
“好,我自问从入太尉府时就对先生多有敬重。雒都上下二三十万人口,我对先生的敬意之高,仅在蔡师之下。后我开府,三番请先生相助也是诚意十足,为何先生敝帚自珍,值此危难之际却坐视魏某覆亡而不语半声?”
贾诩哑然片刻,闷闷苦笑:“竟不想落魄之人,能得君侯此般敬重。”
“我素知先生大才,就府中旧部我亦多有嘱咐,令诸人以师长之礼待先生,难道先生就看不到某家这一腔赤诚?”
魏越着轻叹:“可先生呢?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我本以为先生在等候良机向我进言,前后月余时间,不见先生举动,魏某之心,颇为难受。”
贾诩脸皮稍稍发烫,就见魏越咬一块烤肉大口嚼着,咽下后:“今,此处只有魏某与先生,先生所言唯有知地知,与魏某所知,不复有三人知之。”
“我与先生皆是边郡豪强出身,今时今日,何不坦诚相见,吐露心声?”
贾诩默然片刻,放下肉串,肃容拱手:“既然君侯知大事将临,为何还要强邀贾某?”
“别无他法,我见先生有大才,不能得先生才智之助乃是遗憾,若是放任他人得先生臂助,则是愚蠢。”
魏越展臂示意面前的肉串:“你我边郡人也,畅谈时政,岂能无酒肉相伴?”
贾诩直接过滤了魏越前面那一句话,仿佛就没听到过一样,抓起一串肉看着比鸽卵稍大,涂抹酱料的肉块,颇有些怀念,咬下一串咀嚼,咽下后笑道:“竟不想君侯如此看重贾某,今与君侯同舟共济,贾某岂敢不效死力?”
“如此甚好。”
魏越也咬下一块肉嚼着:“依先生来看,我与蔡师、黄公可有胜算?”
“蔡大家深孚众望,名为海内第一大儒,却少有沉淀,故蔡大家之名望可以事,却不能引以为依凭。”
贾诩端起酒碗饮一口,反问:“就此,君侯如何看?”
“我也是信心不足,贞姬意外遇害,虽是偶然也是必然。此前我颇有些把握,而贞姬之事中,可见黄氏宗族离心,对今后联合持悲观、消极态度,而荆州士族对于江夏黄氏已生出其他心思,黄氏自顾不暇矣。想来,黄公那里,对于自家也是缺乏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