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隐沉着声音,
“而我虽然没有受伤,却也被江弘知道,我看见了全过程,江弘想要杀我灭口,却被娘绊倒,娘死死抓住江弘的腿,让我快跑。”
“待我寻到帮手回去的时候,娘已经被利刃划伤,江于死在了娘的屋子里。”
“有很多人围着那个屋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救。”
“我后来偷听才知道,原来江弘和江伯启说,江于死了,已经重伤不治,而江伯启思前想后,竟然和江弘说,这件丑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败坏了官声,江弘那个时候刚刚考过了殿试,要入朝为官,而江伯启在一段时间的对娘宠爱之后,也厌恶了娘,更何况因为娘,嫡系大宗更加疏远了江伯启,族中也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江家清流大族,怎么能容忍一个长安第一名妓入门?又发生了江弘的事”
“江伯启便对我们一家起了杀心,要杀了知道真相的我,若不是听了娘的嘱咐,我装傻躲过这一劫,娘承诺就此就和死了一般,绝不再让府外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她不会再出现在人前,这才得以保下我们一家的命。”
“可是江于却是永远枉死了,明明他还可以被救活的,却生生流血而亡,那伤口根本不深,可是他年幼,那些人又有意看着他死,不行救治,于是便夭折了。而我们的好父亲,从头到尾没有来看过一眼。”
江若弗闻言,眼前一黑,竟是直直倒了下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江茉引在床前哭,看见她醒来,立刻握住她的手,
“若弗,你好些了吗,你可吓死我了。”
江若弗昏昏沉沉,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我睡了多久?”
江茉引哽咽道,
“六个时辰,大夫说你是气得气血逆行了,最近受的打击太多,不能再这么经历大波折了。”
江若弗一脸茫然,捂着钝痛的脑袋。
却忽然想起江抱荷死前说的话来。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你猜错了。
———真正害死你五哥的人,
是爹。
江若弗的脑子似乎要爆炸,尖锐的疼痛刺向她的太阳穴。
江茉引红着眼睛,
“若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这段时间爹对你多好,事事相信你依赖你,你现如今是爹最心疼的女儿,你要相信,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爹怎么会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五弟的死一定有误会。”
“你劝劝六弟,让他求陛下,把爹放出来吧。”
江若弗却只能推开江茉引,
“三姐,现如今爹犯的错并不是杀子,而是他偷用他人赈灾策,谋名夺利,差点害死不少灾区的难民。”
“这是涉及了社稷朝堂的事情,绝不是哥哥一两句话就可以让这一切收回的。”
“爹确实有错,但朝廷要治罪,这是关乎江山社稷,不是家中关起门来的恩恩怨怨,爹如果清白,陛下自然会还他个清白,可是如果他做过,那赎罪就是不能少的。”
“三姐,你也该分辨事实才是。”
江茉引红着眼睛,
“我知道……”
“可…那是咱们的亲生父亲啊。”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捕而不管?”
“六弟如今是天子近臣,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陛下都封他做内史了,一定是很器重他,他说的话,陛下一定会听,你就帮帮爹,去求一求六弟吧。”
江若弗却松开了江茉引的手,一行清泪落下,
“我做不到。“
“三姐,你回去吧。“
“这件事情已经上报朝廷,就不可能再回到咱们手里任由咱们隐瞒摆布,就算再怎么雄辩也胜不过事实,况且并不是死罪,爹顶多受些牢狱之灾,不会有性命之忧。”
江茉引泪落如雨,
“可……”
江若弗直视着她,握着她的肩膀,
“三姐,不要再糊涂了,爹为了这个赈灾策,杀了一条人命,而他献上赈灾策却是一字不改,也不顾及其中是否有漏洞,因此害死了不少人,那些流离失所,无处可去,当地的附上不收留他们,朝廷又没有拨银下来,有多少人活活饿死、冻死?”
“这全都是因为爹的一时起意,杀害人命,夺走赈灾策。”
“在那书生草席裹身,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的时候,爹名满长安,成为天子近臣,风光无限,门生无数。在难民横尸遍野的时候,爹觥筹交错,千金樽,万石禄,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知道替亲生父亲求情,可是那些死了的人,去哪里求情?”
“这都是爹该还的冤孽!”
江茉引泪落如雨,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若弗背对着她,
“三姐回去吧,这件事情,陛下自然会有决断,爹死不了,但要偿还的,也一样跑不了。”
江茉引终究是起身走了,哽咽不能出声,一路哭着回去。
江若弗却兀自感到荒凉。
原来这短暂的父女和睦慈爱,也是一场镜花水月。
而她最亲近的人,也一直以假面目示她。
是娘让哥哥装傻的,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从头到尾,傻的那个人其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