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瑛儿闻声心下一悸,抬眼望着他那惨白的面色,心下五味杂陈。
终于,在沉默了几息之后,一个咬牙,奋力自马上跳下。
疾驰之下,萧瑛儿摔得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几个翻滚,眼前发黑,正想出声唤他快走,却见两匹马同时发出嘶鸣,随后二人停下,那人率先一步冲了过去,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摇晃她。
萧瑛儿艰难地睁开眼,轻声道:“快走……莫要管我……”
那人却是不听,紧抱着她像护着心爱的珍宝,贺元琅拔刀出鞘,刀尖指向二人。
“来者何人!胆敢劫走我梁国太子妃,简直找死!”
萧瑛儿闻声挡在他身前摇头祈求道:“放了他吧,我跟你回去。”
“不要!”那人嘶吼道。
“竟是一对亡命鸳鸯不成?”贺元琅哂笑道,“想要嘉善公主?”他顿了顿挑了下眉,“成啊,打得赢老子,便放了你们!”
梁国境内谁人不知贺元琅大名,十四岁便随舅父定国将军上战场,几年淬炼早已有小战神之称,论其身手梁国同辈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今一话摆明是故意羞辱来人。
萧瑛儿蹙着眉摇头,频频望向那人道:“快走吧,此事已成定局,你就莫要再掺和了!”
“我不走!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带走你!”说着抽出腰间长剑,指向来人喝道,“来战!”
“好!”贺元琅亮出身后银枪,手腕翻转,抬步上前,“我敬你是条汉子!请吧!”
萧瑛儿浑身吃痛,绝望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交战,兵刃碰撞的铮然之声不绝于耳,暴雨倾盆,落在二人交手之处,无数雨花飞溅,银光尤为刺眼。
贺元琅并未主动出手,退守格挡着,试探对方实力。那人似是心急作祟,出手格外迅猛,执剑猛刺一招连着一招,层出不穷之间,招招布满杀气,似是只要杀了对面这个男人,所有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攻势之猛,连萧瑛儿都看得咋舌。
却见那贺元琅不紧不慢,长枪在手,位移之间,因着兵器优势,对方始终近不得其身,只好在外侧与之缠斗,再见他那副云淡风轻地面色,似是猛虎逗小兽一般,不急着先将对方拍死,反倒是佯作躲闪给对方造成假象,再趁他进攻之时,一枪横钩将他赶至圈外。
屡番逗弄下,那人自是心急,他心下清楚,他身后有伤,若是再拖延时间,待到力竭之时,便是自己的死期。顷刻之间,他作出了决定,只见那面巾之下眸光一凛,立时便再顾不上其他,足尖一点,剑势骤变,似是绝处求生的游龙,猛然跃起,劈头盖脸便往贺元琅面门袭去,剑风之劲,竟生生将雨幕划出一道口子,贺元琅只觉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却岿然不动,唇角一弯。
而后迅速使枪上前,枪尖似是早有预判一般,走过流畅地弧线,而后直直刺入对方七寸,令人牙酸地皮肉之声响起,只见一股鲜血自枪尖滑落,缓缓流向贺元琅手中,在雨地里绽出一朵朵血花。
“啊——!”萧瑛儿再忍不住尖叫出声,一瞬间心下如坠冰窟,望着那被刺的男人终是流下泪来。
且见那男人凌入半空,长剑仍保持着刺入的动作,距贺元琅的面门不过方寸之间,却生生停在了原地,而对方狡黠地笑容挂在脸上,手中枪尖则再度用力几分,而后拧转枪身,枪尖在他腹中搅动,那人虽则竭力忍着,鲜血却仍是从嘴角溢出,透过面巾沁出一滩深色。
“你输了。”贺元琅哂笑道。
“求你放过他!”萧瑛儿跪伏在地上朝他不住磕头。
“你乃一国公主,怎么为这刺客跪地,起来!”贺元琅不悦道。
萧瑛儿恍若未闻地望着那地上一滩鲜血,眼中带泪,双拳攥得极紧。
她本就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如今这梨花带雨地模样瞧着更是让人心疼。
贺元琅瞥了一眼,却直接将眼神收回,再见那受伤之人,满眼怜惜,哑声道:“瑛娘快起来,我没事儿……”
萧瑛儿哽咽着不答,却只是哭。
“我宁可战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他语带悲伤,将视线挪了开,一手捂在腹上,生生将枪尖拔出,怒吼道,“再战!”
林间一阵飓风,他的身躯单薄得像棵枯竹,在风中摇摇欲坠。
贺元琅似有所动容地朝他笑笑,再次抬臂,仍让他先手。
便见那人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痛楚敛入喉中,嘶吼着如箭矢出鞘般穿过森森雨幕扑向对面,脚步轻转,剑舞生花,饶是残灯尽盏却仍要做最后一击。
那副绝望中求生的模样倒是取悦了贺元琅,然而敬重对手,则只需用尽全力,刹那间,金石碰撞之声再度和着疾风骤雨响了起来,似是奏响一首悲歌,来为他最后的生命吟唱。
足下鲜血宛若步步生莲,每逢过处便荡起一朵血花。
萧瑛儿见状心下生寒,满眼含泪望着对方,只见他面色越来越白,动作越发迟缓,反观贺元琅则毫不留情步步紧逼,手中银枪宛如毒蛇一般,随意一点,便深深扎入对方身上,再拔出时带出鲜血如注。而他则像个中毒已深的无以为继的残烛,动作不敌,人也踉踉跄跄,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萧瑛儿似是再忍不住地冲了出去。
“住手——!”她迎身而上挡住了他的攻势,最后一击似是来不及收手,直直扎入萧瑛儿侧肩之上,顿时便觉一阵刺骨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无暇顾忌肩上伤口,只跪伏在地仰头望着对方祈求道,“放了他吧,求求你。”
贺元琅望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深吸了口气缓缓阖眼,几息之后,终是再度睁开。
“走吧。”他淡声道。
萧瑛儿如蒙大赦,回头一望,便见对方半昏迷着却仍抓着她袖角不放,她苦笑着抹了把眼泪,生生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吗,咬了咬牙狠心道:“以后再莫来寻我,我与你二人再无瓜葛!”
“不要……瑛娘你不要走……”那人嘶哑着声音恳求道。
萧瑛儿强忍着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往贺元琅走去,后者见状,心中莫名快意袭来,似是摘了别人的心上花,而后据为己有。
贺元琅挑衅一般搂着她上了马,将她揽着身前,临行不忘回望一眼。
“废物。”他无声道。
而后调转马头,策马而行。
期间,萧瑛儿又恢复到以往安静的模样,贺元琅莫名心下不悦,冷嘲热讽道:“本以为你嘉善公主知书达理行为端方,竟没想到还能做出这等私相授受的事儿来,当真是难以置信……”
“我与他早在一年前便已与他断了……”萧瑛儿出声辩解道。
“谁耐烦听你这些个风流韵事,”贺元琅打断道,“只是你这眼光也太差了些,就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何能保护得了你!”
萧瑛儿沉默着未曾作答,就在贺元琅打算另起话头时,才见她缓声道:“和武功高低无关,没人能保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