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宅院内,微风吹过,树木花草的枝叶随风摆动。
江楚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浑身放松,迎着日出的方向,站成了三体式的架子,脚下好似生根一样,稳稳的扎在地面上。
一呼一吸之间,气息悠长绵细,伴随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他站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桩。
蓦地,江楚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开始演练形意的架子。
十二形全面而精妙,内含手法、身法、腿法和步法,每一形都有独特的技巧、发力方法。
所谓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站如松、立如鹤、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快如风、慢如鹰,非得是做到这种地步,才算是登堂入室。
一形一形的推演过去,直到最后,熊形竖顶,横膀出洞。
他浑身发力,抖绝劲、震劲和爆发劲合成一体劲。
只听得一声脆响,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木人桩上。
劲力勃发之下,木头桩子猛地一颤,表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凹坑。
所谓一拳打断,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玩意均由野生的硬质木材精制而成,都是些槐木或榆木的木桩,又不是虫蛀的朽木,哪能像是武侠小说里一样,说断就断的。
江楚最后这一拳是形意熊形竖顶,看似用的是上肢臂之力,实际是缩身蹬脚,以三阳经脉冲,带动全身的劲力使出。
一拳砸出,能在木桩上留下浅浅的印记已经算是极限了。
江楚小腹坚硬好似铁块,随着一口气长长吐出,才慢慢的发软恢复。
内家功夫练起来,腹部坚硬似铁。
他用毛巾擦去了身上的汗,只觉得浑身通透,心中不由得琢磨起来。
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筋骨、肌肉都可以拧成一股劲。
浑身劲力勃发之下,一拳一脚,一肘一击都可以发出清越的脆响。
“现在我全身的劲可以拧成一股,拳出带脆响,算是明劲的上层功夫了。”
“至于暗劲...要把身体运动产生的能量热量,通过毛孔释放出去,只有学会控制皮毛收缩,才能练出暗劲。”
“所谓练精化气,主要是锁住这股气...”
内家拳练得就是内气,江楚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所谓锁住气不外泄,但要如何控制这股劲,把这股劲,通过肢体打出去,还要起到足够的杀伤力,却又让人犯难。
江楚驻足了片刻,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头绪。
不过终归是有一个师傅的,丁连山的拳术高明,自己倒也不用去急于一时,到时回到佛山,再细细聆听教诲就是。
他稳了稳气息,又休息了片刻,旋即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切准备妥当,江楚不再停留,离了天津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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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五年,交通虽然依旧十分的不便。
但九河下梢的天津,此时地位却不逊色于上海,算是数得上的大城市。
津浦铁路,算是清政府余晖下办成的一件大事,也算是那个已经被扫进历史封土堆的王朝给民国留下的最大一笔财富。
这条铁路北起天津,南至浦口,历时四年而一气呵成,连接通往中西部的走廊,串起大半个中国。
天津武风昌盛,武术界视之为承北启南,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江楚此去济宁,因此倒也免去了许多功夫。
火车上,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除了蒸汽火车带来的新鲜感与怀旧感,乘客各式的装扮也是让江楚有些恍然,有种真正走进历史中的厚重感。
旧式的长袍马褂、西式的马甲衬衫、或是学生们的笔挺的中山装、中西混合式的裙衫,都让江楚耳目一新。
江楚的邻座,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这会儿正在交头接耳,好像讨论着什么。
他目光望去,女生们剪着齐耳短发,穿一双搭带的布鞋,不施粉黛。
学生们都不带任何耳环、手镯之类的饰品,装扮朴素简洁而淡雅。
男生,则是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方形立领,显得精神而庄重。
民国的风情,民国的热血,学生们那种昂然向上,心系家国民族的大气,是现代所少见的。
他们议论的声音稍稍有些大了,江楚不免有些好奇,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
只是听了片刻,他脸色已有些微微的变化,拳头暗暗的攥着,闭上眼,心情有些压抑。
学生们最爱议论的,也就是近期的时政热事。
一则,是上个月发生的大水灾,近乎波及整个长江流域。
汉江上中游普降特大暴雨,所有河流湖泊发洪水。
由此上游的来水量也是增高,两者相叠加,到处都是溃坝、溃堤,江汉平原从南到北是一片汪洋。
这一切,进而引发山洪暴发、水势飞涨,洪水汹涌奔泻。
汉江变成一条浊浪滔滔、桀骜不驯的巨龙,肆虐在中华大地,似乎要吞噬一切。
民国百姓艰苦,初年的兵灾,各地军阀混战,四处横征暴敛。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后,又有天灾不断。
日后...还有外寇入侵。
水灾一事,学生们也只能是悲天悯人的感慨两声,天灾之下,人力都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