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低头笑了笑,视线直直地盯着宫若梅的眼睛,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拳有拳理,做菜也有其中的门道。”
“一道菜,酸或甜、苦或辣,都不过是个过犹不及的道理。”江楚随意的指了指,意味深长的说道:“单单一样东西,是炒不出一盘好菜的。可不同的食材,也要得要搭配得刚刚好才成,此多一分,彼便少一寸,这口味就偏了,菜肴也就登不上大雅之堂。”
宫若梅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放下了手中的碗,深深地看着江楚一眼,却从眼前一碟菜盘中夹出根豆角来,丢在了桌面上。
“这碟豆角炒肉,肉在盘中,豆角凭什么要出头?”
江楚笑着摇头,毫不在意地用筷子夹起吃掉,“丢了这豆角,还能成这盘菜吗?”
宫若梅脸颊一红,一时反倒是没有说出话来,江楚继续说道:“宫老爷子心怀家国,拳虽论高低,但国不分南北。”
“北拳已南下,南拳却未能北上,长此以往,南北对立只会愈发尖锐。倒不如...让那么一步。”
“可为什么是咏春?一个小拳种,也配出头?”宫若梅微微收敛了情绪,心里却还有些不甘起来,“至于叶问,更是闻所未闻。”
“籍籍无名的一个佛山小人物却被南人推出来。他能代表南方拳?又凭什么代表南拳,这怕不是在消遣我们。”
江楚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摇头,“叶问,的确能代表南方拳。”
“有时候,命运相仿的两个人,一个却活成了里子,背井离乡,东躲西藏;一个却活成了面子,名扬中华,人人称赞。”
说这话时,江楚想到的是丁连山,老人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守着灶火已不知多少年岁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时势使然。北拳过盛,可盛极必衰!”
宫若梅对这说法并不理解,但江楚却也不能说的太过清楚。
所谓北拳过盛,必定衰败,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外族入侵,北方大片土地将会沦落入外族掌控中,奉天、济宁、天津三处武术之都都会因此衰败。
如此乱世之中,北拳被釜底抽了薪,必然会衰败;而与此相对,南拳还有佛山、香江两处地界。
佛山沦落较晚,而香江虽然在英国人手里,但百姓也还算能过得去,洪振南对于局面还是有足够的把控力。
有这两处基础,所以南拳必定会兴盛。
当初北拳南下,占了南方拳师的地界,抢了他人的利益,这一回想要在香江立足,南拳必定乘势反扑,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江楚和宫老先生的目标不同,但却走在同一条路上,只不过宫老先生着眼更远,他想让南北拳融合。可江楚明白,这目标太难达到,他的目的,则是缓和南北武林矛盾尖锐的局面,日后无论南拳、北拳都始终要在香江落地,南方人也不会太过赶尽杀绝。
“南拳必须要出头,无论叶问有没有这个能耐让南方拳师倾心,既然南方拳师推了他出来,他也就得了这个势,就合该他出头。”
宫若梅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里厨忽然传来一声唤,江楚便放下碗筷起身,最后望了宫若梅一眼:
“你我属北人,宫老先生的苦心应当理解。人须有容人之心,不要执着于眼前的胜负,更要往远看。”
“见自己,见天地,方可见众生。而眼中得见众生,可成宗师!”
她坐在原地未动,低头品味这句话。
江楚却已经推门而入,见到了在里厨两位相对而坐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