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若是让他做广州刺史,你觉得可恰当?”
陆英心下恍然,桓敬道此来,定然就是为了广州刺史之位,只是皇帝问他,却始料未及。
当下只得答道:“臣年轻识浅,不敢妄议国家大事!”
皇帝笑道:“朕只是和你私下聊聊,不算妄议国事,你但讲无妨!”
陆英道:“臣以为,若是南郡公任职广州,对殷仲康大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皇帝道:“嗯,所言有理。朕也听闻,仲康在荆州受桓敬道压抑,始终难以尽展韬略。让他去广州,也不失为一着妙棋。”
陆英沉默无言,皇帝又问了两句文学馆之事,便让他退下。
第二日,他在文学馆听内侍来讲,陆家以陆道隆为首上了奏章,陈说陆英身世,请求皇帝下旨,让陆英归籍吴郡陆氏。陆英叹息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他想挡也挡不住。
朝中各姓皆对陆英归籍一事有微词,尤其王国宝,更是极力反对。
他在朝堂百般诘难陆道隆,以为:世人皆言陆云无后,突然冒出个陆英,说是陆云曾孙,此事太过荒诞。
而且陆云身死距今悬隔多年,现在无从查证。朝廷不可开此端口,以乱世族门阀血系传承。
但皇帝似乎难得圣心明鉴了一回,以一副乾纲独断的架势,认定陆道隆所奏千真万确。
并当廷下旨,允许陆英继承陆逊、陆抗、陆云之嗣,排入吴郡陆氏宗谱。
并以陆逊、陆抗父子有大功于国为由,让陆英承袭陆逊丞相爵位华亭侯。
又升其官职为太子詹事,廷尉正,主管决断疑讼。
王国宝此时终于明白,皇帝这是故意扶持陆英来恶心自己。非但一月之内三擢其官,裂土封侯,还让他主管狱讼,决断疑难旧案。
分明就是告诉天下,王国宝失势了。就连爱子被杀,也不能将凶犯绳之以法。反而要仇人来主管廷尉署决狱之事,摆明了要替宋演脱罪。
中领军将军、尚书仆射王大人如丧考妣,他不明白自己兢兢业业为皇家兄弟效力,为何仍落得被遗弃的下场。此刻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只是还不敢发作出来而已。
过了几日,皇帝又命起部尚书为陆英建造侯府,准备再赐给他一个新家。
在京大臣望族见陆英如此得圣眷,纷纷派出族中青年俊彦上门结交。
一时之间,建邺第一炙手可热的华亭侯旧府—“富春山居”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簪缨冠盖半京华。
陆英头大如斗,这几日应付陆氏宗亲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如今又要招待满朝勋贵,怎教人片刻清闲。
于是陆英躲入宫中文学馆,将一应俗物都交给皇甫思处理。
岂料,皇帝仍然不打算放过他,又提拔他为廷尉署主官,秩中两千石的当朝廷尉,位列九卿之一。
陆英不知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怎么回到建邺一个月,就从一个穷道士平步青云位列九卿。
但眼下明显的是,他再不能躲在文学馆不露面。因为廷尉署现在以他为首,总要去处理一下积压旧案,安抚一下属官佐吏吧。
于是,陆英脱去道袍,换上常服,悠然信步来到廷尉署。
陆道隆早已在堂下迎接,如今就指望这一名心腹办事,是以陆英不得不提前通知这便宜族叔。
陆道隆水涨船高,如今也升任廷尉右监。他见到廷尉大人,丝毫没有叔叔的自觉,跑前跑后,事无巨细为陆英逐个介绍明白。
陆英不忍辜负皇帝一番美意,既然现在主管狱讼,那便该做些“实事”。
于是翻出宋演卷宗,与陆道隆合议,定了个王仲玠上门寻衅,宋演与其互殴致死的罪名。免去扬武都尉的官职,判杖责五十,便结案呈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