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语便将一位戎马一生的将军彻底打进了谷底。
这让一向有着一腔抱负的穆威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穆家在秦国建国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土财主,后逐渐入朝为官,家族中文臣武将出过不少,不乏权倾朝野之人。
现如今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没了官,没了权,只剩下偌大的一个空壳府邸,与土财主又有什么分别呢?
往事随风,一切终将回到最初的原点。
醉花涧顶楼,秦非玉坐在一张太师椅之上,眼神深邃地望着窗外。
在他的腿上静静地枕着一张绝美的容颜,竟然是胭脂。
秦非玉一边抚摸着胭脂雪白的脖颈,一边望着远处出神。
而胭脂则如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一动不动,任由秦非玉有些冰凉的手掠过自己的发梢,抚向自己的脖子。
“殿下,您有心事?”胭脂红唇微启,问道。
秦非玉抚摸着胭脂脖颈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冷声道:“做好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
胭脂立刻惶恐地道:“是,是胭脂多嘴了。”
“唉——”
秦非玉突然长叹了一声说:“我这个人有时候也真是奇怪,孤零零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现在有了你来聆听我的愁苦我却又不知该不该讲了。”
“殿下愿意讲便将,不愿讲便不讲,只是不管殿下讲还是不讲,一切都与过去殿下一人之时一样,出了这道门,胭脂什么都记不得。”
秦非玉的嘴角突然荡起了一抹微笑,轻轻摸了摸胭脂的脸颊,笑着说道:“胭脂,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胭脂不知。”
“我就是喜欢你的自作聪明,呵呵。”
胭脂沉默不语,秦非玉却终于开口说:“你说什么是兄弟?”
胭脂迟疑了一下道:“血浓于水。”
秦非玉意味深长地道:“这世上溶于水的血好找,包容血的水却难寻。”
胭脂不明白秦非玉的意思,她不是在伪装,而是真的不明白秦非玉这句话的意思。
秦非玉又问:“你在宫中待过,你觉得我那些皇兄皇弟如何啊?”
胭脂抬起头,用闪着光芒的大眼睛看着秦非玉问:“殿下指的是皇兄还是皇弟呢?”
秦非玉与胭脂对视了一眼,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如你所想的那样。”
皇兄还是皇弟,秦非玉排名第二,只有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兄。
胭脂想了想,突然十分郑重其事地说道:“他,很帅。”
秦非玉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摇头笑道:“你啊,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谢殿下夸奖。”
……
穆府之中,穆萧萧一直守在穆威身侧。
穆威自醒来之后便一直在叹息。
“爹,大不了就做一世平民,做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不好的。”穆萧萧安慰道。
穆威再次叹息一声说:“萧萧,你不懂,你知道穆家有多大吗?你知道整个穆家有多少人在依靠爹爹吗?”
“你又知道穆家有多少仇人吗?”
“如今穆家倒了,墙倒众人推,很快那些吸血的恶鬼就会盯上穆家的。”
穆萧萧忍不住问:“爹,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这间宅子,我们还怕什么?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穆威看了看门口,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穆威才艰难地坐起身道:“你还太小所以不懂,我们还有命在。”
穆萧萧不解,穆威道:“穆家不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难安的。”
“你指太子吗?可是爹你已经没有兵权了?”穆萧萧问道。
穆威摇头:“可是爹还有散在军中的部下,想要除掉一个在军中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秦弘明白,我也明白,兵符只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穆威接着又道:“而且秦弘只是那只老虎,外面的狼还多着呢,那些饿狼会一点点闻着血腥味来时不时咬上穆家一口。”
穆萧萧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问道:“爹,那你准备怎么做?”
穆威仰头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语,那张刚毅的面庞上此刻已经皱纹横生,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
“穆家不能就这么完了,若因我一人而葬送整个穆家,那穆威还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跪见列祖列宗啊?”
穆萧萧还想说什么,穆威却摆了摆手说:“萧萧,爹爹累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萧萧犹豫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动,他担心此刻穆威的状态。
穆威却呵呵一笑说:“萧萧,出去吧,你放心爹爹不会想不开的。”
穆萧萧只好退了出去。
穆威则一阵阵发愣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太子啊太子,我穆威败了啊。”
“酌情重新任用?呵呵呵,好一个酌情重新任用!穆家失去的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这件事对穆威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本来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一旦孟长生退位,那以秦国现在的处境,一定会重新选一位大将军的。
到时候这个大将军的职位非穆威莫属。
大将军这个职位并不是一直存在,但只要有了这个官职,那历代大将军可都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军政大权集于一身,那可是位比三公甚至犹有过之的地位。
真真的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结果还没有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却先被贬为了庶民,这让一向心比天高的穆威怎么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