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何晏说道他理解自己的时候,华佗又没由来的一阵欣喜。
直到最后。
直到何晏说出“有些不便”的时候,华佗立刻辛酸的红了眼睛。
那双眼睛中充斥着委屈和难以置信。
何止是“有些不便”?简直是“千难万险”!
华佗为了能了解人体,常常是一个人跑到乱坟岗去偷尸体,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家抓住,直接就是一顿爆打。
也就是随着近几年来战争和饥荒的频繁,能帮华佗找到足够的“大体老师”,不然华佗要是天天去挖坟的话,早晚被人家的家人活生生的打死。
一想到这些心酸往事,华佗自己都忍不住的流泪。
如今突然听到何晏道出他心中的秘密,这怎能让华佗不感到惊喜呢?
“解剖人体,这固然是被世人所不容。”
“但它,确实又是了解人体的最佳捷径。”
何晏盯着华佗的眼睛:“脚踏实地,不弄虚作假,用“实践”来得出结论,用“理性”来总结规律,这其实就是新学的道理。”
“华上工口口声声说不懂“新学”,但其实在新学的这条道路上,已经走的比太多人都要远了。”
华佗这一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这一路行医生涯中听到了太多对他行医生涯的肯定,但所有的肯定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令他感到喜悦。
华佗喜悦的,不是何晏对他地位上的肯定,毕竟华佗要是真的在意地位、财富的话,他也不至于被曹操给弄死了。(史实上华佗被曹操杀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华佗诈称自己的妻子患上重病,不肯为曹操效力,然后被曹操发现后一刀噶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何晏对他在精神上的认同。
这种认同说不清道不明,但就好像一只孤独的大雁终于是找到了雁群一般令人喜悦。
华佗的上下嘴唇不断打颤,眼中的泪水几乎是要夺眶而出。
“慎侯,这……真是您心中所想?”
“不是心中所想,是新学的道理。”
何晏看到华佗这个样子,也是上前握住华佗的手:“新学,它不该属于谁;或者说,它属于每一个相信它的人。”
“但可惜的是,新学如今的土壤终究还是有些窄小,发散不到别处去。”
“若是华上工不嫌弃,大可留在这里继续“疡医”的研究。”
“许昌中别的不多,但死囚还是有很多的。绝对足够华上工在此地做出研究。”
战死士卒的尸体肯定是不能给华佗的。
但死囚什么的何晏倒无所谓。
尤其是许昌的死囚,那都是经过陆逊审理外加自己拍板上报的犯人,基本没有无辜者。
将他们的尸体拉给华佗,华佗也不用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跑到荒山野岭去挖坟了。
“我知道华上工医者仁心,但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你要是按部就班,闲云野鹤的去救治患者,终其一生也拯救不了多少人。”
“倒不如,你在许昌好好研究,之后再将医术传授给其他人,让他们去救治医者。”
说到这,何晏又给华佗算了笔帐。
“假若华上工一年能教出十个合格的医者,哪怕他们都不如华上工,一天只能救治一人,那他们也比华上工自己去救治的人多。”
“如此,华上工以为如何?”
除了精神上的鼓励,何晏在物质上也不寒碜——
“以后华上工每年都可以拿到金十斤、布千匹,要是不够的话也可以继续管我要。”
“同时,华上工以后每收一个弟子,那我何晏都将送上金一斤,全当是报销弟子的衣食住行。”
等何晏说完这话后,别说华佗,就连华佗身边的弟子吴普眼睛都直了!
金一斤,按照官府的汇率就是一万钱。
而如今因为五铢钱的贬值,这个汇率基本已经达到了两万钱。
收一个学生能拿两万钱,那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一时间,师徒二人都被何晏的财大气粗给震撼。
何晏倒无所谓。
在其他科学技术都还没有发展开来的时候,医学,以及医学延伸的生物学几乎是何晏唯一能投入到的领域。
至于钱……要是华佗真的能收一万个弟子,那何晏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一万个弟子,也就两亿五铢钱。
两亿五铢钱听起来挺多,但要是能换取到一万个接受过“实践教育”、“解剖教育”、“医学教育”的士子,那几乎是相当于“新学”直接有了一个坚实的基本盘,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华佗轻轻咽了口唾沫,华夏人骨子里的客套出现在他身上:“不必、不必。”
“不!很有必要!”
在精神支持、物质支持的基础上,何晏还给了华佗第三样支持——
技术支持!
何晏拿出一本自己早早就写好的“医书”坦然交给华佗。
“这些都是我在行军打仗途中无聊时做的小实验,华上工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帮助。”
华佗早就被何晏的各种财大气粗给冲昏了头,所以在拿到何晏的“医书”时并没有投入太大的关注。
直到何晏在宴请华佗,将华佗送入何坞歇脚的时候,华佗才有空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这本医书。
可华佗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震撼的直接跳了起来!
只见这本医书上开篇就清晰的写着:
“人之血液,似有阴阳。”
“同性血液彼此输入,人体相安无事。但若是异性血液输入,人体轻则发烧昏迷,重则直接死亡。”
“经验证,人血共有阴、阳、阴阳、无四种属性的血液,此四类血液互相输入人体,人无恙矣!”
华佗看着简单的几句话,仿佛直接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这是……医死人,肉白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