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抵达菩萨劳城对岸前两日,伴晚时分。
刘琦刚将麾下士卒安顿下来,就有封常清亲卫前来传令,召他去中军大帐商议破敌之策。刘琦赶忙去中军大帐,正巧在帐前遇到张诚,忙行礼道:“张都督。”
“刘果毅。”张诚也回礼。
“听闻刘果毅今日被大勃律人射伤,可还有碍?”他又问道。
“无碍。”刘琦笑道:“上午那箭只不过从颈侧擦过而已,若不是火箭根本伤不到脖颈;就算是火箭,也只是略微被燎到,皮红了点儿而已,现下已经消去了。”
“那就好。”张诚也笑着说道:“没事就好。”但他随即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只是,就算将士没几个死伤,可一想到大军无法过河,实在是心焦。”
“何人不是呢。”说起此事,刘琦也笑不出来了。虽然离着菩萨劳城还有段距离,他们也已经探清楚了:对岸的大勃律士卒不过四五千,吐蕃援兵更仅仅数百人,只要大军渡过信度河,必定能够攻破城池;但偏偏就是想不出过河的法子。
少许将士自然是能渡河的,但他们探查发现大勃律人在河边安排了上千人马,想必一旦发现有人渡河立刻告知城里与水军营寨,同时与渡河唐军搏杀。预备后续渡河的将士根本无法再渡过信度河,已渡河将士人数稀少敌不过大勃律人,最后要么被消灭要么撤回对岸。
“看来此战要拖延日久了。”刘琦叹道。
“可是,粮草也不多了。”张诚却又道:“军中只剩下不足一月的粮草,若能击破菩萨劳城自然万事无忧;但若是,那只能从长计议了。”
“这,”刘琦明白张诚的意思,但却不愿向这个方面想,更不愿接话;他忽然又想起那日与张诚未说完的话,出言问道:“张都督,那日你想与我说甚?”
听到这话,张诚却忽然失笑,顿了顿才道:“我当时要与你说的,就是泅渡至菩萨劳城之事。从前大勃律国并无战船,仅有渡河之小船,对大军泅渡无多少影响;何况只要许以重金,操持船只的渔民、艄公也愿助大军过河。但骑兵不仅铠甲厚重,战马更是沉重,不易渡河,恐怕在最后攻打菩萨劳城时劳而无功,所以预先提醒你。”
“谁曾料想大勃律人竟然打造战船阻挡泅渡,”张诚又苦笑道:“这时再琢磨骑兵如何渡河又有何用处?”
“都督说的是。”刘琦道,又瞥了他一眼。虽然张诚的表情并无破绽,但刘琦总觉得他言不由衷,他最初想与自己说的应当不是这番话。
“咱们进去吧。”张诚又道。刘琦收起心思,点点头,与他一起走进大帐。
此时帐内只来了不足两成将领,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刘琦挑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一边等待军议开始,一边聆听他人议论。
大家都在谈论的,自然是如何度过信度河。此事事关众人的功勋乃至前程,均十分关切。但刘琦听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提出法子,不由得有些气馁。
渐渐的来到大帐中的将领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又过不多时,封常清从后帐走出,众将士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封常清摆手说了一句,坐下后又立刻问道:“诸位将领可有渡河之策?”
帐篷内顿时沉默起来,无人说话。封常清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发言,虽早有预料但也略感失望,忙定了定心神,出言道:“既然诸位将领均无渡河之策,那只能行使此计了。”
他立刻吩咐道:“李将军,司马朱艮,果毅王胜。”
“末将在。”听到他吩咐的三人赶忙起身答应。
“嗣业,”段秀实对李嗣业说道:“明日清晨你带领本部兵马,以及朱艮、王胜所领之兵,悄悄绕行山路至西北、信度河下游处,随即大张旗鼓安营扎寨、打造船只,吸引大勃律水师北上。”
“是。”李嗣业立刻答应一声。他身后的朱艮与王胜愣了一下,也立刻答应。他们二人已经明白了,封常清要用声东击西之策,将大勃律战船吸引到北面,使得菩萨劳城东面空虚,从而渡河攻城。
他们虽对自己分派了诱敌的差事而不大高兴,但也不敢违背军令。其余并未被点到的将领却高兴起来:他们被留在此处,必定能够参与攻城从而立功了。
但出乎众人预料,封常清又吩咐道:“赵光密,你明日带领本部人马从来路返回,作出要撤兵返回安西之势;其余各部也要装作收拾行李。但却不要做戏太过,而是让大勃律人发现破绽。”
“封副使,请恕属下冒昧:命属下如此作为,有何用意?”赵光密起身答应一声,但又忍不住问道。帐内将领大多不明白封常清此举的用意,纷纷看向他。
“我担心只李将军一路疑兵不能迷惑大勃律人,是以再添一处疑兵。若大勃律将领智虑短浅,多半会以为李将军那一路为主攻,将水师派往信度河下游;若大勃律将领多疑,多半会以为我这一路乃是主攻,将水师大部安排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