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抬眼看他,“来不及了。”
阿念举手,“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不,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白牙用笔帽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认真建议道:“怕被灭口的话,我可以帮你消除这半个时辰内的记忆。”
阿念咽了口口水,问道:“你为什么信任我?”
白牙眨眼,道:“难道不是我该问你,为什么从地下城出来的人见到区区血系巫术也能如此大惊失色?”
阿念瞪眼,什么叫区区血系巫术?即便是在黑巫术中,血系巫术也是有着“最邪恶的巫术”之称的巫术系别好吗?!
白牙道:“我用的是自己的血,而且,我是在救人。”
阿念语塞。
白牙不再理会他,开始绘制阵法。
而白牙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血液滴落之时,这座城中最顶级的两位巫师都醒了。
其中一人住在鸿运商行,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刚从城外视察归来,进了房间便踢掉了叫上的长靴,累得倒在床上便打起了呼噜,暗金色的长袍下摆还沾着泥土,却也未来得及脱掉。
而当那滴鲜红的血液落尽透明的琉璃杯中时,一缕莫名的脉动悄然荡开,透过地下室厚厚的墙壁,在灯火辉煌的城市安静的传递着……没有任何人察觉。对旁人来说,它比风更加不可捉摸,比夜更加寂静无声,然而,当那丝脉动传递至鸿运商行,来到那商人混乱的房间,却骤然触动了他的心弦——
咚、咚、咚。
他在睁开眼睛之前,身体就先跳了起来,然后,怔怔的摸着自己灵宫的位置——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她回来了?
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血脉,说明她身上的封印没有起到作用,可是,那封印断不会消失,所以,她……受伤了?
他顾不上穿鞋,赤着脚,从窗口飞跃而出,向着那颤动的方向飞掠而去。然而,在他行至半路,前方突然出现一栋阁楼,在阁楼上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紫衣女子,她有一张足以令明月失色的绝美容颜,却已经是满头华发,在月光下飞扬如飘雪。
她静静的站在阁楼上,看着南方的灯火,眼神怔然……良久,她握紧了右手的拳头,按在灵宫的位置,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颤动——
咚、咚、咚。
竟然是真的,她没有在做梦。
泪水瞬间蓄满眼底,骤然滑落,泪流满面,一起流下的,还有隐藏在那波澜不惊的秋水之下的惊喜、怀疑、胆怯、犹豫、自责,还有最深的痛苦与最大的幸运。
她不由自主的跪下,泣不成声,心中却是欢喜的,也是虔诚的——
此生,她从未如此坚信,大巫师与众生同在,神怜世人。
暗金长袍的男子停了下来,仰头望天,不知是无法面对那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女子,还是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他终究错了那么多年,早已失去了流泪的资格。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空气中的那股连接着灵宫的颤动,消失了。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那位紫衣女子——
她茫然的抬头,脸上仍旧是滚落的泪水……渐渐的,她的嘴角弯起,伸手抓着心口的衣襟,低低的大笑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果然还是一场梦吗?她这种人,凭什么得到神明的怜悯?
而此刻,在杜门镖局的屋顶,静静的站立着一个黑衣人,乌黑的长发与衣袂随风飞舞,露出一张黑色的面具,面具下那双薄唇略显苍凉,映着月光的双眸流转着浅浅的绿光。
他就那么站在万家灯火中,却没有人看到他。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并不是站在屋顶上——
他的双脚离屋顶还有一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