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骧与阎式饮过数杯后,李骧道,“仁兄此来洛阳,可观得何种风物?”
阎式笑道,“洛阳仍天下俊才聚集之地,文学雅士齐汇之所,虽只数日游走拜谒,与诸俊才文士畅谈阔论,然所获甚多,视野大开啊,然而——”
阎式渐收了笑容,“繁华锦簇之下,危祸暗伏,不能不令人担忧啊。”
李骧愕然,道,“危祸暗伏?仁兄所指是——?”
阎式微微叹了口气,道,“若说危祸当先说宫掖,传太子心智鲁钝而妃后强悍,此祸症之端也。”
李骧忙向四外瞧了瞧,见楼上并无他人,压低声音道,“太子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传说有憨痴之态,可是当真?”
阎式点点头,“我所闻之,的确如此,然若后妃贤良,也可补此不足,可据传那太子妃贾南风,泼悍凶恶,并非贤良,待皇上百年之后,新皇暗弱,后宫擅权,若行不法之事败坏纲纪,则国家危矣。”
“宫掖虽如此,然若朝堂清流,也可保国家安宁。”
“朝堂之事,云涌波谲,常处难测之变化中,不可定断啊,朝中虽不乏国之干员,清流如张华者,然而,权争党夺,尔虞我诈,非清流者善存之地也,况且,各王皆拥备武力,觊觎权柄,若有不端者振臂一呼,大乱必起,此朝堂所伏之祸也。”
“除此之外呢?”
“放眼四方,危祸暗伏更甚,今天下虽太平,然而诸胡内迁,满塞边地,尤以匈奴为最,其中可称豪杰者为统领匈奴五部族的刘渊,此人文武兼能,志气过人,当年秃发树机能叛乱时,官军屡败,有大臣提议,由刘渊为帅,统五部匈奴平叛,并言,以匈奴之强悍,刘渊之晓兵,必能平叛,即有朝臣反对,若刘渊能平叛,恐此乱平定新难又起,使蛟龙得云雨,无复为池中之物,可见刘渊之能早为朝内明智者所识,然而,其人终为异族,其部族未尽归王化,一旦天下有变,发难而先行者,必是此人。”
阎式一番话,直听得李骧有些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道,“我只道如今天下太平繁华,没想到繁华之下竟暗藏如此凶险危机,今听仁兄之言,方有所悟。”
阎式一笑,“但愿我所说的只是妄言,若不幸言中,仍天下不幸,你我之不幸啊。”
李骧忙给阎式斟满酒,“仁兄眼放四海,剖析细致,虽心中敬佩,但只求所言不中,享太平之世,仍天下民众之所愿,若降兵祸之灾,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辈也将陷于其灾而难独存。”
两人唏嘘感叹了一阵,心中竟都觉沉闷,又饮几杯,便转了话题,说起当地风俗景物来,谈过一会,心情也稍稍转好。
忽然楼下转来一阵嘈杂,不一时,店伙计端着一盘热菜,同一名差役打扮的人走上楼来。
李骧认得那差役是与他同来的赵顺手下,知是有事,忙站起身。
差役已赶得气喘吁吁,见了李骧直道,“幸亏客栈伙计讲得明白,不然就寻不到你了,赶快随我走吧,捕掾正等着你呢。”
“田和有消息了吗?”李骧急问。
“还没呢,本地衙门派下了人和咱们一起去公义堂交涉,若是谈得妥就可以到他们各个分堂去查,若是谈不妥,还要另想别的法子。”
“国家役吏办差,还要经过他们公义堂的同意?”李骧忿道。
那差役苦笑一下,道,“公子就别管那么多了,快随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