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夏来本就是为了求见老太太的,只是没想到经过鸳鸯房间会意外听到这一段。
她先是觉得震惊,而后心里不禁感叹,这贾府的下人不仅胆子大,还会替主子做主,伊然将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了。
她还在发呆,里面赫然就出来个小丫头叫她进去了。
随着小丫头进去,里面老太君正醒着呢。
“老太太,晴雯来了。”小丫头替贾母倒了杯茶,轻声道。
“晴雯啊,可是宝玉有事,快过来。”贾母吩咐道。
“是。”
谌夏几步走过去,就见贾母歪在小榻上,脚上笼着灰鼠皮的毡子。
“给老太太请安。”谌夏福了福身。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宝玉有事。”
贾母抬了抬手叫谌夏起身,笑着问道。
“宝玉没事,是我私自来扰了老太太清净,实在不该。只是……”谌夏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霎时脸上一脸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说来听听。”贾母一脸和蔼。“只是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说。”
“奴婢前些时候病了,到如今一直未好,宝玉心善,让在府里养病,可是病一直未好,奴婢想求老太太开恩让奴婢出府养病。奴婢实在是怕万一不小心自己传染了宝玉,白白辜负他对奴婢的好。如此这才瞒了宝玉,特来求老太太。”谌夏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晴雯本就长的漂亮,此时更是梨花带雨,平添几分柔弱之美,竟与往日里要强泼辣的晴雯判若两人。
“好丫头,难为你为你们爷着想,宝玉是个心软的,你们这样时时记挂着主子,合该他多疼你们,这几天你且收拾一下出去吧,病好了,依旧回来侍候宝玉。”
“这个带给她。”贾宝玉递过两块半旧的手绢给谌夏。
谌夏接过手绢看了看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贾宝玉满脸疑惑。
“二爷可知这私相传递与林姑娘名声不利。”谌夏冷声道。
“哪里就如此。”贾宝玉脸色大变:“只是两块旧帕子。”
“两块旧帕子,若无人知道也就罢了。”谌夏冷哼一声:“若一旦被人知道,林姑娘名声清白就毁了。”
“怎会如此严重,我与林姑娘自小一同长大,这情分自是不同,互赠物品,与他人何干!”宝玉一挑眉冷声道。
“在一同长大,如今也是该避嫌的,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林姑娘总归不是贾家的姑娘,二爷执意如此,最终害得也是林姑娘。林姑娘那里我去一趟,东西我不会帮二爷送。”谌夏说完转身便走。
啪一声,贾宝玉抬手摔了床头放着的茶杯指着要走的谌夏道:“如今怕是我太惯着你们,你才敢与我说这么说话。”
谌夏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一脸怒气未消的宝玉,笑了笑柔声说道:“二爷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尽可以撵我走,何必如此生气。别的二爷做不得主,撵我走还是可以的。”
贾宝玉怔了怔,脸色白了青,青了红,紧抿着嘴唇一时无话。
谌夏也不管贾宝玉变换的脸色,自顾自说完话便转身出去往潇湘馆去了,也不说叫人进来收拾一地的碎片。
麝月看谌夏走了,二爷半晌不叫人才走进去看看,就见贾宝玉趴在床上,也不说话。
地上一地的碎片和晕开的茶渍。忙叫小丫头进来收拾。
却说谌夏一离开王夫人的院子,她便叫了彩云去请贾政,说有要事相商。
偏偏因金钏儿的事,贾政对她生了暗气,这会儿正在赵姨娘处。
“老爷,舒服吗?”赵姨娘按着贾政的太阳穴轻轻揉着,温声软语。
贾政很是受用:“还是你贴心,只在这儿我还能轻松些。”
“老爷舒服就好。”赵姨娘听见贾政如此说心里欢喜,语气越发温柔“要我说都是宝玉的不是,给老爷惹了大麻烦,让老爷心烦,老爷教训他也是应该的,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呢!”
“你把环儿教好就好,别的不需你多嘴。”贾政微微皱眉道。
“是。可是···”说着赵姨娘停下手,抽出手帕擦了擦本就没有的眼泪,哽咽道:“可是老爷,按理,环儿也不该我来教养,老爷也知道我是个粗鄙的,环儿交给太太教养才是正经,
环儿虽是庶子,可也正经是老爷的儿子,也有几分老爷的聪慧的,太太若用心,也···。”
说着抬眼觑了觑贾政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才又继续说道:“如今,我实在教不了什么,环儿才会顽劣胡闹。可环儿还小,妾不求什么,只求老爷往后若是能将环儿带在身边,能学老爷的一两分,也不算辱没老爷。”
说着便跪了下去,这回才算是真正流出泪来。
不得不说,要事谌夏在这里不禁也要夸赵姨娘一句演技精湛。
贾政一怔,捻了捻胡子随即轻叹一声,扶了赵姨娘起身。
等她抬起头却见早已梨花带雨,显得柔弱卑微。
不由感叹,想他一生仅得三子,最出色的长子却早早便走了。
宝玉离经叛道,不听教诲,老夫人娇宠太过,虽则聪慧,却不成气候。
环儿又是只知胡闹享乐之人,将来连个能顶门立户的人都怕没有。
赵姨娘虽上不得台面,今日这话却是正理,赵姨娘是王氏身边出来的,从来为她不喜,更不用说环儿,再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少爷,虽是庶出,比不得宝玉,可也不该如此薄待。
自己本就只这两个儿子。
宝玉他是没办法从老妇人身边带走,若能将环儿带在身边,日后改了性子或是能另有一番出息,也总好过如今这般不成器。
赵姨娘见贾政陷入沉思,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心里暗暗窃喜看来自己是赌对了,早些时候她收到一张纸条,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塌上的矮桌上。
纸条上只写着:向贾政进言让他带贾环在身边教导,可保她得偿所愿,并附了教她如何劝说贾政。
谌夏一路进了潇湘馆,见紫鹃端了水出来:“紫鹃,林姑娘可是歇了?”
“晴雯?!”
紫鹃猛然见到谌夏乘月而来,不禁一怔:“才刚歇了,怎么这时候你倒来了?”
“我来看看林姑娘。”谌夏笑了笑,拉了紫鹃,紫鹃将手里的盆递给了小丫头,和谌夏在廊下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