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闻旭要再不明白其中深意,那可就真成傻子了。惊慌之下,他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了,急忙闪身拦在了盛独峰面前、无比惶恐的跪地请罪道:“宫主!请宫主恕罪!属下……属下……”
就这么“属下、属下”的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宫闻旭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而另一旁的元顾伊此时也猛然惊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想要上前认错。但在注意到盛独峰那冷若冰霜的神色后,她又有些害怕的缩回了脚步、不知所措的将目光偷偷转到了泷川祈鹤的身上,似乎是在请求后者出面相助。
但泷川祈鹤也只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当然了,这绝不是在故意见死不救,而是确实没办法救。身为陪伴在盛独峰身边时间最久(相对而言)的女人,她太了解她的这位少主了。别看后者平日里笑眯眯的、随和的很,可一旦有人触及到他的底线,例如亲情,例如友情,例如理念,再例如……日益增长的权欲之心!那后果可就不是能用区区“不堪设想”就形容的了的了。这种时候,即便是与之感情深厚的泷川祈鹤,也不敢随便站出来。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
这样一解释,事情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你宫闻旭不仅公然抗命,还是在你的主子饱经丧友之痛、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公然抗命!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吗?也得亏少主心胸宽广、在关键时刻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否则啊,你宫闻旭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唉。”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僵冷不已的时候,盛独峰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伸手扶起了宫闻旭。望着后者那一脸惊疑的神情,盛独峰眉眼微沉,忍不住又是一声似无奈、似妥协的叹息荡出胸腔,迅速地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行了,不必如此,我并无丝毫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看了太多的鲜血、听了太多的噩耗之后,有些身心俱疲罢了。你且听从顾伊的安排、尽全力去找出那个藏在绝城之中的内鬼吧。如此,便算是对我最好的交代了。”
说罢,盛独峰又转身对泷川祈鹤挥了挥手,面色平静的下令道:“祈鹤,派人下山去调咱们东煌宫的人马入城,密切保护好你和飞燕、秦兄、顾伊等重要人员的安全。岳父、岳母大人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的——既然是要抓老鼠,那就得小心提防老鼠咬人啊。”
听到此话,泷川祈鹤和元顾伊不禁惊讶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尽管盛独峰说得很隐晦,但还是难以掩饰其言语间浓浓的关心之意。而这对元顾伊来说,无疑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信号。它代表了盛独峰并没有选择继续耿耿于怀,而是希望与元顾伊重新和好。否则,绝城那么多高手兵卒不用,为何非要让东煌宫的人进城守卫呢?
保护自家人,还是得要用自家人才安心啊。
一场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的危机至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是盛独峰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权欲”而对自己的手下和自己的女人露出怒容。虽然最后的结局多少还算和谐,但他的这一变化,却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流传了出去。从此,没有一个人再敢在他的面前挑战权威与地位,哪怕是最早跟随盛独峰的东煌宫老人,在未来的日子里、见了他也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什么地方惹怒这头已经亮出獠牙的王狮。
这是好事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在探望过了离岫之后,盛独峰便带着众人先行告辞了。出得屋外,瞧见那还倚在木柱边等候的仇翾飞,盛独峰愣了一愣,显然是有些意外。
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居然真的照做了?这……未免也太听话了吧?
“少主,此人来历不明,虽然是救了咱们的人,但为防万一,还是先查一查他的底吧,”见盛独峰突然止步不前,泷川祈鹤眉眼一扫,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下立刻在前者的耳边低声建议道,“更何况,拓跋凤那妖女狡诈无比,这仇翾飞极有可能是她故意放进来的倒钩啊!假装救我们的人而博取信任什么的……哼!真是越看越可疑!”
“泷川姐姐说得不错,”元顾伊也应声附和道,“如果仇翾飞真的是怀有别样心思出手搭救的话,那可不能不防啊。独峰,我建议你待会儿过去和他说话时,可以先用‘报答’为借口、顺势让他在绝城住下。然后,咱们再暗中摸清楚他的底子。如果确实干净,那没说的,这种人才,必须要拉拢过来;如果来历可疑,那……还是趁早处理掉比较好。”
盛独峰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在安排好绝城侍卫护送元顾伊和泷川祈鹤回去休息后,他才重新整了整衣冠,换了一副阳光的笑容大步走上前去:
“仇义士,久等了!”
……
“啪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重重的砸在了唐嫱的额头之上。水珠不大,但却像是一记响亮的洪钟,将沉睡了数日、几度徘徊于光暗边缘的唐嫱给重新唤醒。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面前那倒映着粼粼水光的石顶,唐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