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老师走了我就被他按在沙发上拿着鸡毛掸子抽了一顿,就因为老师不建议我再继续去学习,那几天出去干活他都是恍惚的,结果一个没留意,干活的时候右手的尾指就被刀片绞到了机器里。”杜彭露出一片回忆的神色,“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明明就是因为我,可他回了家后一句怨怼的话也没说,也没再拽着我的耳朵让我学习过,伤还没好利索就又去工作了,结果我反倒开始愿意认真学习了。”
杜彭轻轻笑了一下,一滴咸苦的泪滴趁机滑进了他的嘴里,他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毫无生气的说:“当时的我其实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年纪了,就是仗着别人总说我小就真把自己当小孩看了,其实有好多事我都能明白,比如我爸他为什么不放弃我,毕竟我都是那个样子了,可他还是为了我能继续学习去在外头拼命,回来也不说,也不催我学,对儿子的关爱也没少到哪去,这些我都明白,就算不是特别明白,也隐隐能知道个大概,所以我才开始努力学习,很努力很努力,就是想考出个好成绩给他老人家看一看,看看当初那老师说的是什么屁。”
“结果我终于考上重点高中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他们就因为担心成绩提早回了家,结果双双遇了车祸,连多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都去世了。”
“杜彭……”陈清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语气是遮都懒得遮的心疼。
钱书站在门口隔着门缝看着里面的情景,耳机里还是她兴高采烈说着备课内容的声音,心也同样疼的不行。
“那时候其实对于死这个字我还真没太多概念,就是知道以后他们再也陪不了我再也没法活生生的出现了,我觉得他们看不到我考上重点高中一定会很遗憾,当时也没想着悲伤什么的,就是不想让他俩有遗憾,就想把录取通知书烧了,让他俩也看一看,结果奶奶她把我的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了,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把那张贺卡似的硬纸板扔火堆里去,不过后来她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竟然拿了个黑白复印版本的录取通知书里面证明被录取了的那一页回来,”杜彭笑了笑,“我奶她聪明吧!”
“我奶她这辈子就生了我爸一个孩子,我姥姥那边的子女倒是多,但谁也不愿意抚养我,只说平时多照顾着点可以,但抚养是谁都不愿意,奶奶也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们吵一嘴,就把我养到了身边。”杜彭叹了口气,“原本她老人家每个月只要等着我爸孝敬给她的钱花就行,就因为我,七十多岁的人了,不得不又出来工作,给人家做饭扫地,就为了供我读书。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我不能自暴自弃,不能放弃,以后遇到的人会有更多的精英,所以我得比以前更加倍努力,读书赚钱,让她老人家享受到连我爸都没让她老人家享受过的那些,结果又是就快要达成愿望的时候,她也走了。”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注定了的,永远不会让我有愿望成真的那一天,给了我希望,然后在最后关头再给我当头一棒,让我清醒……”
“我认识的杜彭,从来不是会把老天爷注定这几个字挂在嘴边的人。”
就在屋里两个人一个自顾自的回忆一个满怀心疼的想要趁机表白的时候,本就虚掩着的门被门外已经摘了耳机的钱书打开。
“钱……书书?”门内陈清装作一份震惊的表情把两手又紧了紧,“你……你怎么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啊?”
然后又像是刚才发现怀里的不妥似的,“那个书书你别误会,我们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你可千万别怪老杜!”
说完,她却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把人往怀里压的同时,还要露出一副“他正需要我”的无奈表情,嘴里还在念叨着:“你千万别生老杜的气,他现在心里难受,你又不在他也只能找我了,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两下吧!”
钱书却不理她,径直朝着两人那里走了过去,把早餐放到了床头柜上,把书包放在了杜彭有些凌乱的床上,低头拿着手机给主任发了个请假的说明,然后关机,踱着步子走到两人面前,蹲下看着杜彭,柔声说:“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旁陈清还在说着“你不要怪老杜,要怪就怪我吧”的话,可她怀里的和她对面的却都仿佛没听到这些话一样。
杜彭原本已经涣散了的瞳孔逐渐聚焦,聚焦到了能容下一个剪影的大小,然后他轻轻从陈清的两条手臂里挣脱了出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是在地上待了太久突然起身头有点眩晕,整个人原地晃了两下,被眼疾手快的陈清又揽在了怀里。
钱书伸出的手不尴不尬的落在半空,然后又被她毫不在意的准备收回去,却被还在晃头的杜彭一把拽住,像是落水已久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断浮木,钱书的胳膊被抓的有些痛,她却没出声,只是微微笑了笑,对着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陈清道了声谢,然后说:“桌子上有早饭,杜彭今天麻烦你照顾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书书你还有课,还是你先去上班吧,老杜这交给我你放心!”陈清脸上维持着笑意,尽管杜彭的一只手已经拽到了钱书的手臂,可另一只手依旧被她揽在怀里。
“没关系,我已经请好假了。”钱书对着杜彭弯了弯眼睛,“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他这个样子明显是有话只想单独跟我说,你在这他也没办法说,我知道你也希望他好,那你就先回去吃个早饭睡一觉嘛,醒了后才有精神和我一起劝他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添乱想要老杜不好吗?”陈清委屈的撇了撇嘴,泪珠已经串线了似的落了下来,“书书,我知道你生我陪着老杜过了一整夜的气,可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这样说啊!”
说完,她抽噎了一声又说:“算了,要是这样你可以不生老杜的气也好,你有什么不开心就都冲着我来好了,我受的住,要是你真觉得我碍眼,我出去就是,只要你们别因为我生出什么嫌隙来,我就也算没白受这个冤屈了……”
说完,她又原地抽噎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竟也真的走了。
“擦!这妥妥的绿茶吧?”四方屋里,沈柠月受不了的“啧”了一声,戳了戳旁边面无表情的祁连的肩膀,一脸八卦的问:“早上见那丫头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啊,这段位低是低了点,不过你们男人是不是真的都很喜欢这种的啊,就是喜欢到明明都看出来是绿茶了还心心念念的一往情深,话说你对那个陈清有什么感觉没有?”
祁连瞪了她一眼,“麻烦你问问题也分分场合好不好?”他转头望向钱书问:“我猜出了一个大概,你先听听我说的有没有哪个地方是不对的,你的那个故事太长,现在我们警队时间精力都有限,具体的你可以稍后和我们的书记员详细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