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桑桑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这让我很羡慕,因为老师总说我缺乏想象力,如果我和桑桑一样有那么多念头,老师也许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但是,我的这个念头,多荒谬啊,李宥怎么会是当年的那个男孩,这种无巧不成书的事,只会发生在书里。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竟然拿起手里的水杯就喝,喝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水是给李宥倒的,我放下水杯,抱歉地跟他说:“对不起啊,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他忽然拉住我,抢过杯子,一口干了,然后侧过脸,避开我的目光,岔开话题,说:“元尹,你以后...有不懂的题目,可以问我。”
可是,他有洁癖啊,那可是我喝过的水。
而且,我不懂的题,可以问程英桀,他也会告诉我的,程英桀离我近,我根本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去那么远的高二1班问他题目。
没过多久,三爷爷就叼着一支烟,眉开眼笑地出来了:“时间差不多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三爷爷一凑近,烟圈不听使唤地全都飘散到李宥身上,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想他爸爸应该不抽烟吧?因为我爸抽烟,我都已经习惯吸二手烟了,完全不会产生这种生理反应。
三爷爷敏锐地感知到,赶紧把烟掐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熏到你们两了。那没什么不舒服,就回去吧。小尹她妈应该也做好饭了,记得啊,伤口别沾水,隔三天换下纱布,就近的诊所都可以,辛辣刺激的别吃,年轻人好得快,放心吧。对了,你们那个朋友怎么还没回来?”
程英桀好像掐准了点似的,刚好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怎么样?找到了吗?”三爷爷迫不及待地问。
“一切顺利,送回去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单海中学的学生素质就是高,办事靠得住,那你们赶紧回去吧。”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叮嘱他:“三爷爷,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三爷爷明明是个医生,他最知道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了,但他的烟量还是很大,到了2013年,他一抽烟就咳得厉害,声音嘶哑咳嗽还有一点金属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肺癌。
他挥挥手把我们送出诊所,说:“知道啦。”
“阿桀,你怎么去那么久?”李宥迫不及待地盘问他。
“我陪他...玩了会儿飞行棋。”
三爷爷刚还夸他办事靠谱呢,这小孩都这样了,他竟然还有心情玩飞行棋?
“不是,你没让他大姨带他去医院啊?”
程英桀解释道:“他大姨说没事,不用去医院。所以...我才陪他玩飞行棋,你们想啊,能玩飞行棋,至少说明他会数数,这不就说明没问题了嘛。”
虽然,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我觉得,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也想玩。
“是你想玩吧。”
果然知程英桀者莫若李宥。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都多大了,我玩飞行棋?!”程英桀不服气道,然后转换话题跟我说,“哎,元尹,你们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烟囱诶。”
切~城里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有土灶不得有烟囱啊。
“然后呢?”
“然后圣诞老人就可以给你礼物了啊。”
程英桀,你没事吧?圣诞老人才不爬那么脏的烟囱呢。
但是,他为什么忽然会有这种想法,他很想要圣诞礼物吗?可是,他都这么大了啊。
李宥忽然凑过去理了理程英桀那头被蹂躏得乱糟糟的头发,很宠溺地说:“多大的人了,回家吧。”
“不是要在元尹家吃饭吗?”
李宥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回家,我做给你吃。”
“不是说好去我家吃的吗?”我挽留道。
“不了,再晚,就没公交车了。”
2006年的单海公交车最后一班是6点半,等他们在我家吃完饭,要如何回家确实是个问题,而我现在还是个不会开车的未成年人,且有伤在身,我不能送他们,似乎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去挽留他们。
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景,忽然有点难受。
他们回过头,夜幕里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我想他们也是,所以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哭了。
“李宥,再见!”
程英桀在前方挥挥手,不太高兴地朝我喊:“元尹,我才是你的同桌啊。”
然后,我的视线就更模糊了。
再见,是约定也是告别。
如果两个时空,时间是同步的,这一晚过去,明早醒来,我回到2013,应该很快就能见到程英桀了,那个时候,他也差不多要下高速了。
而2013的李宥和2013的我,即便在同一个时空,我这一回去,大概永远也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