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很恭恭敬敬地把这些话说给秦氏听,做出来的模样也是无可挑剔的后辈姿态。无论是面子还是情感,都给足了秦氏体面,仿佛她真的是一个乖顺温柔得没有半点儿突起的棱角的孙媳妇,规规矩矩地坐在夫君的祖母面前,等待长辈的主意拿定。
可是秦氏也知道,昭阳公主一贯以来都是有着很强的自我决断力。传闻里,从前在禁宫里的时候,只要是这位殿下自己拿定了主意的事情,无论是谁过来想要扭转,恐怕都不怎么好使。所以昭阳现在美其名曰说是来征求秦氏的意见,也不过是在明面上稍微抬举着后者而已。实际上无非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告知罢了。
于是秦氏很配合地露出慈蔼的表情:“怎么会反对殿下您呢。既然殿下想要去北境,那么就顺着殿下的心思去吧,我们是不会有所阻拦的。”
既然秦氏如此看得懂眼色,那么后面的话自然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了。
昭阳温和乖巧地询问秦氏与老国公爷是否有什么话要带给萧阜屿,秦氏也就顺势说了一些再家常不过的关心言辞。昭阳面上认真,仿佛真的把这些百无聊赖的话都记在心底里了。
“只不过,陛下那边——”秦氏适时提及皇帝,并不是要给昭阳泼冷水的意思,只是好心地提醒昭阳,不要把说服皇帝看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他虽然是昭阳的父皇,可是他毕竟先决又是南朝的皇帝,这个身份是凌驾于他的其他身份之上的。
“祖母放心,昭阳心中有数。”
昭阳的确是心中有数,自从这个要去北境的念头扎在她心里悄悄生了根开始,她就一直在考虑当真的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她又要如何行事才能够杜绝一切可能出现的阻力,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其中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重要环节,当然就是怎样让皇帝心安理得地答允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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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
仿佛又回到了一两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昭阳才重生回来没有多久,皇帝对于昭阳来说,还是一个有些让她产生畏惧的疏远的身影。
那一天昭阳也是等在御书房,发生了白日持刃伤人案的那一天,皇帝知道自己派出跟在昭阳身边盯着她在宫外与裴顾氏来往的暗卫被人所伤,疑心昭阳是否知情此事,又对于那个身份未明的凶手有所忌惮,因此算得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昭阳叫了过来。
皇帝又偏偏有更重要的国事要先去与诸内阁大臣商议,就把昭阳安置在外间的屏风后面,让她坐在那里等待着。好像是等了很长的时间,不知道皇帝是否是故意把她忘记了,反正昭阳现在只记得,那个时候她很饿,也很疲倦,同时又有着目睹伤人案之后的恐惧——也不知道这种恐惧的情绪是来自于伤人案更多一些,还是来自于即将要面对皇帝的事情更多一些。
可是时光终究还是过去了,昭阳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昭阳了。
她现在处在同样的地方,仍然是被皇帝晾在了这里,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瓷器摆件儿,只有皇帝想见她的时候她才能见到皇帝。没有皇帝允准时,她纵然是昭阳公主那么又如何呢?但皇帝对于昭阳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父亲?
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