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样冷淡的回应并不出乎昭阳的意料。
本来也就该是这样子才显得正常,不是吗?凡是向皇帝提出的要求,他最先要做的都是处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质疑这样的要求背后有什么居心,是否要对他有什么不利,然后再去处在其他的角度整体地看待整桩事情。连昭阳这样已经出嫁了的公主都尚且被这样严肃地对待,更加不必说其他与朝廷政事牵连更深的身份角色了。
“儿臣真的是很想要去北境。儿臣还记得当年年幼时也曾去过那里的。如今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记忆早该随着时光推移而全然漫失,但最近一阵子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时候亲眼看到的黄土尘沙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儿臣的眼前。或许真的是到了该再往那里去一趟的时候。父皇,儿臣自年幼起虽质性顽劣、生活奢侈,可是很少真的开口向父皇您求什么东西。”
昭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弱势而可怜。
“只有这一次,便只剩下这一次,昭阳恳求父皇能够允准。”
皇帝也没有马上松口,亦不是一口绝然回拒。他只是眯起眼睛,换了一套说辞,语气也依然平平淡淡听不出其中掺杂了多少私人情绪:“这个时候去北境,恐怕是不太合适吧。你一贯孝顺,皇后自去年生病以来,你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缺席的日子,每天都入宫来陪伴在她身边侍疾。如今皇后的身体未见痊愈,你却要在此刻抛下她一个人跑到北境去,只怕是要让皇后心寒,觉得你是只顾念生育之恩,而不顾抚养的恩情。”
之前如果说昭阳和皇帝的谈话还尽量处在一个平和正常的氛围之下的话,那么随着皇帝最后那两句话说出口,几乎是一下子就让昭阳所有准备好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口。她的眼眶霎时就红了,整个人不可思议地猛地抬头紧紧盯着皇帝,开口时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整个人情绪剧烈起伏着,可以说是压抑着怒气和悲怆——
“父皇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昭阳是什么样的心情,父皇难道不明白吗?母后又会怎样看待昭阳想要去北境的想法,父皇也不清楚吗?为什么要拿母后的身体健康来压制昭阳的念头呢?父皇如果不同意儿臣去北境,那您直接明示就好,何必这样绕着弯子,拐弯抹角地来斥骂昭阳呢?昭阳是您的女儿,也是您的臣下,您若是不喜欢,不高兴了,直接训斥就好。昭阳绝不敢有半点儿怨言。可是——”
她抬起衣袖从中抽出锦帕,按在眼下擦了擦眼泪,而后又觉得委屈劲儿涌上来。
“父皇知道昭阳此生最看重的是什么。人人都说昭阳顽劣无定形,可是昭阳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换母妃平安无恙,去换兄长活在世上,去换母后凤体安康。这些才是昭阳看重的东西。可是父皇好像根本就不懂儿臣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您才会不允准儿臣去北境,才会拿母后的事情来说话,让儿臣打消念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昭阳真的不知道该和父皇再说什么才好。”
从皇帝的视角来看,他是实在不想把眼前的这个孩子去与阴谋诡计牵扯在一起的。不止是因为她不是皇子,皇帝对于其他的女儿可从来都没有这份耐心和容忍。大概只因为她是庄懿淑妃的女儿吧。那个美好得如同世界一切美丽事物的女人,终究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他。在狠心地撇下他离去之前,她至少还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
昭阳公主,封号是由皇帝亲自赐下的。李觅琤,这个名字是由老威北侯取的。
尽管这个孩子长得也不是实打实地肖似庄懿淑妃,甚至因为皇帝和溧阳长公主的双生子事实而导致昭阳成年后看起来也有些与当年的溧阳长公主相像,但是皇帝扪心自问,他已经对待昭阳这个女儿很好了。即便是当初的东承太子都未曾从他这里得到过如此之多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