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并没有多耗费力气,也没有再去拜托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打通那些重重的关系。她也知道,这样去费心麻烦别人的话,最终也只会在皇帝下手惩戒她的同时,给那些人带去灭顶之灾。她猜测皇帝恐怕会主动给她行方便,毕竟比起阻拦住昭阳不让她去见裴家人,皇帝应该会对昭阳到底想要从裴家这边得到什么更加感兴趣。
所以当她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明确要见裴家人的时候,专门负责看守这些流放囚犯的官吏没有对她多做阻拦。更不用说昭阳主动揽下了责任,甚至连假传圣谕这样的行为也毫不介意地犯下了。
“怎劳动殿下亲自走这么一趟?”负责管理这些事情的官吏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京城里头竟然是允许公主来出京做提审流放囚犯的案例,可他也知道眼前这位气场不凡的女人估计的确是正儿八经的昭阳公主,且不必说她举手投足之间足以让人冒冷汗的威压之势,光是看看她身边这些一看就是羽林卫的侍卫,就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了。
“本宫前来不是为了公差,只是私事而已。裴家与本宫平素有交情,今日恰好是路过岭南,想着于情于理都应该来做一番拜会。有劳大人您给予通融了。本宫可以以自己的身份作为担保,若是这桩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京城父皇的耳朵里,他若是要治罪下来,本宫可保你无忧。”
官吏更加觉得自己后背上不停地在冒汗:“殿下多虑了。属下并非是出于这样苟且偷生的想法才不愿意放行的。只是这裴家到底也是才被押送至岭南,且不说这样做是不是合规矩,可这殿下若是真的入内见了他们,恐怕也是要给殿下您惹上好多本没有必要的麻烦的。殿下您看——”
昭阳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冗长的断断续续的言论。
“本宫倒是没有精力听你说这么多的废话。你若是不肯让本宫进去,本宫也自然是有方法可以使得明日在这里值守的人不再是你。放眼岭南,如此多的官吏,总可以找到那么一个没有这么死心眼儿的人使得本宫心想事成。你说是吗?”
昭阳明明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偏偏落在这位官吏的眼中,却像是看到了那种志怪小说里披着美人皮的鬼怪。
于是昭阳还是进去了,在其中官吏的引领之下走了许多距离,最终看到了正在做苦役的裴度。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面而已,他已经完完全全让她有些认不出了。原本白皙略有些黄色的皮肤现在变得如同常年风吹日晒的武夫一般黝黑,发束也没有往日那般精心打理,须发更长了,看起来平添了许多岁数在上头,哪里还可以看得到当年那位风光无二的裴家探花郎的影子啊。
原本沿着家族为他规划妥当的文官路线一步步向着内阁的位置走,突然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家道中落,流放岭南。裴度会有些落差也是正常。
昭阳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有一位同样衣着陈旧粗糙的妇人走上前去向裴度递出了一块没有精致刺绣及昂贵面料的帕子。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粗布帕子,洗得有些发白,看起来更是有许多窘迫流年的印迹长久地停驻在了上面。昭阳就选择在这个时候走上前去,一直毫无退意地来到他的面前,眼睛看着他,遮挡住裴度面前投下来的日光。
裴度于是也抬起头来看她,连同他身边那个昭阳不认识的妇女一起,他们的视线也投向了昭阳,这并不让后者感到不适或者是紧张。现在她才是那个把握主动权的人。
“裴公子,这位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那女人先开得口。
“你又是谁?”昭阳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嘴里问的虽然是那个女人,视线却牢牢地锁定在裴度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