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还没有碰到殷英,那一柄刀已经从黑子手中脱落,他一跤跌落,随即翻身跃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丢了刀的手,喃喃自语道:
“难不成是妖法?”
在他看来,殷英只是随手一扬再一抓,就把自己手里刀夺了去,在山上除了邓之和新上山的女寨主,极少有人能敌得过他手里的刀。
殷英把黑子的刀翻过来转过去看了两遍,刀身长、刀面较宽,被磨得平滑又雪亮,显然是一直都在爱护保养,但是刀背较厚,所以殷英一手就能捏住。这样一把刀较一般的兵器要沉重一些,随便一挥就在空气里摩擦出声响,难怪黑子那一劈能有那样的气势。
不过这样的兵器殷英并不看好,在皇城御卫里只有做仪仗时才会出现,平时站岗或保卫时,哪一个不是使轻便灵活的武器,即便是用刀,也都是轻薄窄刃的类型如环首刀、陌刀那一类,在劈砍穿刺的时候也可以收放自如。
刀身向下,把手一松,殷英把这口有些沉的刀扔回给了黑子,刀从空中落下,直直地插进黑子脚前的土中,听声响不浅。
尽管是熟牛皮制作的,那缰绳上挂住刀刃的地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伤痕,殷英把那一头握在手里捋了几下,道:
“妖法?我倒还真希望会点儿这个。”
黑子看着入了土足足一寸有余的刀,用一只手略微费力地拔了起来,刀身捧在手里,吹去了刀上的泥土。
殷英把缰绳放下,对黑子说:
“幺哥你天生大力,像这样的兵器,用来练功锻体是极好的,但是却不太适合实战,会限制你的反应速度。”
所谓的“不太适合实战”并不是说兵器不好,这也是在黑子刀法未有大成的基础上,若是他能将这一口刀练得炉火纯青,使起来得心应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并在江湖里成了独树一帜的标杆的话,那实战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能比它更合适了;不过显然,现在的黑子还没有达到那个火候,甚至还差的有些远。
而殷英那一边正趴在山丘上,拿着一把方才手下人递过来的铁剑看着路上这边的一举一动。
之前殷英把黑子的刀夺下来以后,他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殷英有一点要对黑子使刀的倾向的话,他立马就会拔剑跳出去。不过看到殷英把刀掷落,插进了地里,邓之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来这个人没有要为难黑子的意思”,邓之想到,心里也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
不过黑子心里可没有松,反而是起了一口气。
本来黑子自上山以来,在雩娄山上武艺的排名一直比较靠前,山寨之中能够打赢他的人是屈指可数的。他自己也一直都在勤修刀法,再加上其根骨与力气在山寨之中都是极好的,进步的速度也不慢。不过在缺一个武学正宗的领路人教他的情况下,这样的提升很容易就会到一个上限,黑子的套路多半是来自民间流传的通俗刀谱拳谱,还有邓之不定时的指正。
黑子根本没有与用刀真正的高手交战的机会,他练就的这一套刀路大开大合,不重技巧也不看细节,打起来是看着虎虎生风,其实只适合吓唬一些练乱拳的小喽啰。但是随着时间一长,他在山上的地位与水平也越来越高,逐渐有年龄大过他的人也因为技不如人开始叫他“黑哥”,这在山寨里面就是力量的体现,也是黑子自信的来源。
试想,一个凭借自己辛苦练习,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的人,心中比然也是极为自矜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打败了自己就认可他说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不可取的?
尽管是坐井观天,但是井底之蛙在跳出井口之前哪里知道天有多大、海有多远?他只是当那些劝他眼光要长远的人都是要故意与自己过不去的夸口之辈。
现在马上这个人居然说他的兵器不适合实战只适合练手,这在他看来,可就相当于全盘否定他的武艺和这么多年在武学上的修炼了。
以前黑子认为武功也就是那么回事,以他的功夫虽然不至于天下有名,继续这么下去也足以到邓之那个水平,终有一日成为一地霸主、占山为王,即使后来看到施玉、邹鸿这样的好手,他也并不对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有太明显的概念,而殷英的这句话,无疑对他的人生观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肯定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自己方才却偏偏又败在了殷英的手上,还是极为难看的那一种,这让黑子心里又羞又愤,少年心性,总是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愤怒与冲动。
按理说或按义说,方才殷英已经放他一马,他就不应该再行报复才是。
不过以黑子此时的心情,又怎么还会管这些?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也终究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黑子提起刀来把刀刃一横,就往着殷英座下马腿搠过去。这一搠,心绪烦闷,也没有第一刀那样的由上而下的气势,出刀速度便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殷英把缰绳往上一提,这马已经做了殷英快一个月的坐骑,一人一马共同跑了不下千里的路程。它已经可以通晓殷英的意图,当即把前蹄扬起,躲过黑子的突然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