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晨
户部书办沈天生等串通本部员外郎伊尔赛等,包揽湖滩河朔事例,额外多索银两一事被御史上奏弹劾,康熙爷当朝摔了奏折。此事,齐世武与托合齐也参与在内。
出了乾清宫,八阿哥在几位朝臣的围拢下路过蹙眉沉思的四阿哥,微微一低头道,“见过四哥,今儿个天冷,四哥当心别着凉了。”
四阿哥冷眼撇过去,嗓音低沉,“不劳八弟费心,本王身子好得很。”
出了日精门,张保迎了上来,低声询问道,“奴才听说太子病了,王爷先前在畅春园负责看顾太子,现在要不要去毓庆宫看看?”
四阿哥往毓庆宫的方向看了看,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能去,也去不了,回王府吧。”
二月初十,宗人府将托合齐、齐世武等结党会饮一案的审讯结果,具情上奏。
朝堂上,康熙爷直言,“此等事,俱因胤礽所致。胤礽行事,天下之人,无分贵贱,莫不尽知。若果以孝为本,以仁为行,天下之人皆知系朕之子,必无异心,何必求此等人保奏?惟其行事不仁不孝,难于掩盖,才以言语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潜通信息,尤属无耻之甚矣!”
这一番责备,不可谓不重,堪比当初太子在热河行宫被圈禁之时。可是如今,太子缠绵病榻,亦不准再出入朝堂,是连一句申辩都说不得了。
训斥之后,康熙爷下旨,因托合齐、耿额、齐世武等人,身系别案,遂待各案完结时再行处置。而会饮案其他相关人等,都统鄂缮革职拘禁,迓图入安亲王属下辛者库,看守王墓。都图等系辛者库之人,俱交与内务府处置。
东宫倾覆,似乎只在旦夕之间了。
雍亲王府
四阿哥从内阁回来,正碰上在东花园逡巡不已的伊尔哈。
“这是干什么呢?”四阿哥翘眉看着自家小女儿带着一帮侍女、奴才在花花草草中翻找。
“阿玛,”伊尔哈循声望见四阿哥,连忙福了福身,“女儿最喜欢的一根珠钗不见了,白瞎了那颗又圆又大的珍珠。不知道是不是被谁捡了去,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四阿哥宠溺一笑,亲自把伊尔哈从草丛里领了出来,“都这么大个女孩子了,还整天东窜西窜的,草堆里也是你一个格格去的地方?”
伊尔哈鼓起腮帮子,拽着四阿哥的袖子摇了摇,“那是女儿最喜欢的发钗了,我不管,是丢在阿玛的园子里的,阿玛赔给我!”
“行啦,”四阿哥闻言一乐,“也不知道你这娇俏劲儿跟谁学的。不就一颗珍珠吗,阿玛让张保取一颗东珠给你,回头让师傅给你镶个头冠。”
伊尔哈灿然一笑,灵巧地一俯身道,“多谢阿玛!”
四阿哥回到东小院,因前几日在西来顺喝得大醉的苏大公公,此时正被禁足内院。
“你干嘛去啦,怎么才回来?”在屋里闷得发慌的苏伟,把四阿哥的书房折腾的一团乱。
“爷去了一趟内阁,”四阿哥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走到书桌旁看苏大公公一大上午的涂鸦之作,“刚刚还在花园里碰上了伊尔哈,她丢了根珠钗,爷让张保取了颗东珠赏给她。”
“就只给了二格格啊?”苏伟瞪大了眼睛。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略有不解地道,“茉雅奇又没丢东西,当然就只给伊尔哈了。她们姐妹感情好,不会在乎那一颗珠子的。”
苏伟眨了眨眼睛,抬起一只手试了试四阿哥的额头,“你是不是忙政事忙傻了,那是东珠啊,一年也不过那么几颗。二格格丢了珠钗,你赏给她珠钗就是了。如果要赏东珠,怎么能只给一个人呢?回头二格格带着东珠新做的头冠,你让大格格怎么办?”
“有那么复杂吗?”四阿哥坐到榻子上揉了揉眉心,“你要不放心,让人取一颗东珠给茉雅奇送去就是了。”
苏伟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奔库房去了,半路上刚好碰到交完差事的张保。
“什么?东珠!”张保愣了愣,苏伟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今年的内务府还没送来,库房里就剩那一颗了。”
傍晚,西配院
茉雅奇坐在宋氏的房里,看着气闷的宋氏很是无奈,“额娘,不就是一颗珠子吗?是因为伊尔哈丢了珠钗,阿玛才赏给她的,您不要想多了。”
“我怎么能不想多,”宋氏回头看了茉雅奇一眼,“你一直这就是么软和的性子,你也不想想,谁才是王府的嫡女。回头二格格带了新冠子出去,你的脸面往哪儿放?”
“额娘,伊尔哈是小孩子心性,我们姐妹从没想过争出什么高低来,额娘就不要一直替我操心了。您现在和李侧福晋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我那是没有其他选择,”宋氏愤懑地转过身,“你看二格格,没事儿还知道往东小院去,你就不能学学人家。”
“额娘——”茉雅奇还想再劝,宝笙突然由外而入,“大格格,苏公公来了。”
茉雅奇走到门外,苏伟正端着一只木盒等在台阶下。
“苏公公怎么来了?”茉雅奇走到苏伟身前。
“奴才给大格格请安,”苏伟俯了俯身,“王爷让奴才给大格格送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茉雅奇轻扬眉梢。
苏伟抬手打开木盒盒盖。
“这是?”
“这是南珠,”苏伟微微低头,“虽不似东珠尊贵,可做朝冠。但胜在稀有,而且珠大莹润,镶在冠上一定十分夺目。”
茉雅奇弯了弯嘴角,接过木盒看了又看,片刻后抬起头,目光中带了几分了然,“这南珠不是内务府进贡的吧。”
“额,是,”苏伟点了点头,“王爷宠爱两位格格,只可惜去年进上的东珠只剩了一颗。这南珠也是可遇不可求,被王爷偶然碰上,花了大笔银子才买了下来。”
“替我谢谢阿玛,”茉雅奇福了福身,又抬起头冲苏伟一笑,“也谢谢苏公公。”
伊尔哈屋内,几个侍女围着那枚东珠看了又看。
李氏的侄女兰馥笑着对伊尔哈道,“可见咱们二格格最受王爷喜爱,这么大一颗东珠,就是福晋那儿都很少见呢。”
“阿玛对我和姐姐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伊尔哈把东珠收进盒子里,“今天是凑巧让我碰上了,等明天,我把额娘送我的那枚鸽子血给姐姐送去。”
“那么好的宝石,二格格何必呢,”兰馥皱起眉头,“说起来,也是王爷自己赏了您,大格格还能怨您不成?”
伊尔哈皱眉看向兰馥,还未开口,看门的侍女走进门道,“回禀二格格,苏公公刚来过西配院了,听说王爷新赏了颗南珠给大格格。”
“王爷怎么——”兰馥刚想说什么,却被伊尔哈一个冷眼瞪了回去,踟蹰了片刻,才又开口道,“都是那个苏培盛,送个赏赐而已,生怕谁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