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抵达总坛的山脚下,风茗始终陷在昏迷中。玄霏把她从马车里抱出来,交给祭司派来接应的人傀,看着它把她扛在肩上,一转头就是纪无情意味深长的目光。
“……”
他看似毫无感触,翻身上马,规矩地跟在他身后,踏上前往总坛的隐秘小路。
人傀带着风茗直接去了祭司的蛊室,那是除了他和青旖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涉足的地方。纪无情停在教主的书房前,转头看看气定神闲,步履稳健地往自己卧房走去的玄霏,在心里嗤笑,这小子总还不至于蠢到打草惊蛇。
他走到关押长晴的地牢,拉开牢门,毫不意外地从那双浅棕色眼睛里看到无力的悲愤。
“我就知道是你动的手脚,”纪无情轻轻拍拍手,讽刺地赞赏道,“谋略如此周全,真不愧是她的好师尊呐。”
“她不那么叫我。”
长晴似乎无力和他辩驳,只撇过头,低垂着眉目,不想再看纪无情这副胜利者的炫耀姿态。
他的气色比他们上次相见时更虚弱了十倍不止,一张纸都比他现在看起来更有韧性。在千里之外驱动霁星心脉中的血咒不仅用尽了他几乎所有的灵力,使他连隐去兽类特征都勉强,还把他的心也一同粉碎了。
这几日他总是无法抑制地想起与霁星共处的那八年。许多他很久未想起的记忆都倏然变得清晰,从他们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最初相见,到霁星虽受胁迫却心无怨恨,为他和风茗搭建起一个遮风避雨的家,把他们当做家人来关怀敬爱。当他出于种种心思,在他体内种下血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血咒竟然会用在如此境况下。
长晴看着晦暗的地牢角落,脑中仍是霁星常常露出的,怀着尊敬又天真磊落的微笑。他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岁,最好的年华本应才刚刚开始。他不敢想象此时的风茗有多难过,更不愿去想,要是她知晓霁星的真正死因,该如何面对。
“比起哀悼一个死人,你不关心你还苟活着的那个徒弟吗?”
纪无情看着长晴眼中的黯然,只是笑着继续出言讽刺,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他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长晴终究还是抬起头来看他。那双眼中的波澜淡了下去,只有不抱丝毫希望的漠然。
“托你的福,她体内的蛊会有一些别的反应,要是祭司恼羞成怒要来追究,我可不知道他会把你怎么样。”
话题竟然转到了他自己身上。长晴轻叹口气,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不再奢望自己能活着离开,只要风茗能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代价是他不能承受的。
“你要是实在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也不用特意来说这些废话。”
纪无情嘁一声,对他的冷淡反应感到无趣。本来他想告诉他,他看过了风茗的功夫,甚至准备好了两句阴阳怪气的夸奖,不过长晴居然如此沉湎于悲愤,那他也就懒得自找没趣。
他正准备扫兴而归,本不应该有人能进来的密道中传来脚步声。纪无情停住动作,看着缓缓靠近的高瘦黑影,勉强能压住心底深处涌动起的恐惧,却无法抗拒早已融进他浑身骨血的蛊虫对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