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我和财政部部长面谈之后,我同其中的一位税收官员在一家酒店喝咖啡。然后,我沿街道向南走,同另一位税收官员在另一家酒店喝啤酒。两人均受过降级处分,因为当同事接受巨额贿赂并在伪造的纳税申报单上签字时,他们对其进行了公开指控。二人均因此而丢掉了高层的工作,转而在结算室从事低级工作。在那里,他们再也无法亲眼目睹税务犯罪了。他们有些局促不安,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曾和我谈过,因为他们害怕丢掉在税收机构的工作。因此,我们就称之为1号税收员和2号税收员。
1号税收员—60多岁,西装革履,虽然内心十分紧张,但表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焦虑—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痛击希腊税收机构的各种想法。他想当然地以为,我已经知道了如下情况:唯一缴税的希腊人,是那些无法避免缴税的人—拿薪水的公司员工,因为税款是从付薪水的支票中直接扣除的。希腊经济体中有大量从事自由职业的工人—从医生到经营报摊销售《国际先驱论坛报》的家伙,他们都在骗税(在所有欧洲国家中,希腊从事自由职业的工人比例最高,这便是其中一项重要原因)。“这已经成了一种文化特质,”他说,“希腊人从来没有学会缴税,因为没有一个人因此而受惩罚。这是一种小小不言的过错—就像一位绅士没有为一位女士开门一样。”
希腊骗税的规模同其所覆盖的领域同样令人难以置信。据估计,三分之二的希腊医生上报的年收入低于12000欧元—低于此收入可免税,这就意味着,即使年收入高达数百万欧元的外科整形医生也根本不缴税。问题不在于法律,因为法律文件中的条款规定,若欺骗政府资金数额超过15万欧元,就会被判入狱。“假如法律得以有效执行,”这位税收员说道,“希腊的所有医生都要坐牢。”我笑出了声,他则瞪了我一眼,说:“我是认真的。”但实际上,没有人为此而被起诉,因为,希腊法庭处理税收案件的时间最长可达15年。“不想缴税的人,以及不想被抓的人,只要去法院即可。”他说道。在希腊经济体中,对于应缴纳收入所得税的各项经济活动而言,约有30%~40%的经济活动根本没有被官方登记在册。与此相比,欧洲其他地区的这一数字平均约为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