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白茫茫的天地吞噬，身体陷入了一片无着的虚空，有什么湿黏的东西攀上了他的脚踝和手腕，将他整个人都囚禁在了空中，想坠落落不下，想挣脱挣不脱，那种感觉很是无力。

钟离玖渊不喜欢这样的无力感，因为这会让他想到伤痕累累的白沐瑾，比草木还卑贱的白沐瑾，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白沐瑾。

仿佛是他内心恐惧的折射，这个梦境将他心里那些不愿揭露的恐惧都如照镜子般折射了出来。

钟离玖渊猛地闭上眼睛害怕去看，如溺水的人无助的求救：“滚开！不要给我看这些！都消失！都给我消失！”

“阿离！”

“阿离，醒醒！”

“阿离！”

钟离玖渊惊恐的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额间一道红光转瞬即逝。

白沐瑾被他梦里的哭喊吓到，费了好一番功夫，嗓子都快喊哑了，眼泪都快急哭了，这才将钟离玖渊叫醒了过来。

“阿离，你是做噩梦了吗？”白沐瑾将仍然未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的钟离玖渊抱在怀里，因为刚才都快急哭了的原因，他的声音带了丝喑哑。

钟离玖渊却被他喑哑的声线唤回了神智，他看见白沐瑾泛红的鼻尖和眼眶里的晶莹，这才发觉白沐瑾刚才差点被自己吓哭了。

“哥哥，我……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钟离玖渊转过身去，将快吓哭了的白沐瑾按着脑袋搂进怀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哄道。

白沐瑾真的快要被刚才的钟离玖渊吓哭了，他好怕钟离玖渊出什么事，脑袋被按进结实的胸膛里，眼眶里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

白沐瑾哭得稀里哗啦，却是小声抽噎的哭，害得钟离玖渊的心脏都跟着一抽一抽得疼：“乖，哥哥别哭了，我好好的在这里呢，别哭了……哥哥，你看着我，我就在这里呢，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不哭了好不好？”

钟离玖渊拿衣袖轻轻给白沐瑾擦脸上的眼泪，刚擦完就又流了新的下来，白沐瑾直接把自己哭成了一个泪人，鼻涕眼泪一大把，别提多狼狈，多令人心疼了。

钟离玖渊并不嫌弃，俯身吻住了泪如雨下的白沐瑾，却被立刻意识到自己此时丑态尽出的白沐瑾一把推了开。

白沐瑾一边拿自己的衣袖擦眼泪，一边又是哭又是笑的抽噎着：“全……全是鼻涕……你也亲得下去……恶……恶不恶心啊……”

钟离玖渊将人重新搂了回来，又亲了一下：“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恶心？”

白沐瑾被他的甜言蜜语逗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窝在钟离玖渊怀里，瓮声瓮气的嘟囔着：“刚才你快吓死我了……你梦中喊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钟离玖渊微微一愣，白沐瑾自他怀里抬起头来，那双漆黑深邃，干净纯粹的眼睛几乎让钟离玖渊无处遁形：“是因为我吗？”

钟离玖渊脸上神色微变，他眨了下眼睛，目光有些闪躲的左右飘渺着，一言不发。

白沐瑾却心知肚明了，原来真的是因为他。

钟离玖渊看着他因自责而低垂下去的眼帘，生怕白沐瑾胡思乱想，叫了白沐瑾一声：“哥哥……”

白沐瑾笑着抬起脸来，眼睛却自责的看向了别处：“可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吗？”

“不是哥哥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心魔”钟离玖渊抬手抚上白沐瑾泪痕未干的脸庞：“是我自己无法战胜它，是我的原因”

白沐瑾不由得一愣，对于心魔这两个字他再清楚不过，一切执念过深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心魔。

执念过深的东西，钟离玖渊是因为什么事而执念过深？会是因为他吗？可他为什么会成为钟离玖渊的心魔？

白沐瑾看着面前的钟离玖渊欲言又止，他想问是什么原因，却又有些不敢问，就连白沐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逃避什么。

“心魔是修炼大忌，更何况阿离你是妖族，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的”

“哥哥放心，我不会入魔的”钟离玖渊笑了笑，在白沐瑾额上落下一吻：因为，你就是那剂解我心魔的灵药”

我的心魔是你。

我的解药也是你。

白沐瑾被突如其来的情话臊红了脸，被亲吻的地方滚烫得犹如一把火在烧，火势沿着脖子一路蔓延而下，连同跳动的心脏也一起点着了。

白沐瑾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稍稍上卷，唇边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甜蜜笑容。

钟离玖渊见他因为一句话就如此满足，方才梦魇之中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拨云见日。

“哥哥，天还未亮呢，再睡一会儿吧”

白沐瑾一下紧张了起来：“我……我害怕你……你又做噩梦……”

钟离玖渊笑了笑道：“那哥哥抱抱我，有哥哥在旁边，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白沐瑾犹豫了片刻，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抱住了钟离玖渊，他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吻了吻钟离玖渊，轻声细语的说：“怕怕飞走，阿离乖乖”

钟离玖渊噗嗤一笑：“哥哥，你把我当三岁孩童了？”

白沐瑾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他的背上，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钟离玖渊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也许真的有效，后半夜钟离玖渊都没再做噩梦，情绪失控哭过一场之后的白沐瑾也觉得有些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彼此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