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赵家迁都开封的时候,城中街面就整修过一次。今年夏日里,这里又做了番整拓,原本歪松的石板现在结结实实的,踩在上面,倒是让张华有些不习惯了。
曾经他常常来此,寻着街上的其中一户人家。直到去年冬天,是啊,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只过了一个小年夜,便已物是人非……
张华拍了拍门,料知开门的定是那个人。原来的门房春天的时候就病死了,那个人便包办了家中所有的事务。
开门的果然是他。
他俯视着张华,个头实在太高了,挡在门后边,直如一块门板。可随后他就低头弯腰,让到一旁。
张华冷冷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这其中只为了敬意,不是好感也不是礼貌,纯粹是一种对于这个人身上的品性而产生的敬意。
他关上门,并没有迎着张华,走到院子里,搁在地上的木盆里还有老夫人的衣物,他一件件抖将开来,挂上晾杆。
张华没有急着进去,在堂前看他仔细的动作,目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忍。
他的手又长又大,结实有力,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茧。
无论是门房,还是洗衣打扫做饭,都该是下人的活计。张华知道他不缺钱,老夫人也不缺这些银子……可他宁愿用这双手把这些都包办了。
他穿了一身粗布短搭,寒风席卷,露在外边的胳膊和小腿,肌肉隆起便如熟铁打成的一般。挂完了衣物,拿着木盆走进柴房,又提着一壶热水走出来。
张华已到堂内,两边椅子上各坐了一人,靠墙主位上,老夫人正笑吟吟地和他们说话。
多年的好友,今日不约而同都来了。谢蒙坐在左手边,正向他招呼,“来,坐下尝尝我带的茶。”
“这茶好,就是头味苦了些。”老夫人夸了一句。
坐在右手的王长钧笑着说道:“伯母将话说的够明白的了。就怕有些人还装作不懂,在那儿吹嘘呢!”
谢蒙不理好友的挖苦,给张华倒茶。
正这个时候,他提着水壶进来,将堂中的火炉上的水壶换了下来,掉头正要出去,老夫人在那儿说,“孩子,坐下来喝茶,陪大家说说话。”
“菜还没有洗,我先去准备。”他说完就出去了。
张华三人也不留,更是在他进来后,一话不说。
只听得老夫人叹了口气,谢蒙赶紧笑着说:“楚大哥的手艺近来越发好了,今日口福不浅。”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是啊,这孩子,来的时候,只会做面,别的一概不会。这一年里就把我会的菜都学了去了。”
距离开封城外五十余里,有三骑和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驾车的不是马夫,马夫在开封城中。
自官道进城,直通就是御马道,这时道上有一顶轿子,前后俱是带刀护卫。他们也踏进了新拓的石板街面,到了一处路口,一名衣饰华贵的女子从轿子里走出来。
身边护卫上前说道:“出门时大人曾有吩咐,必须寸步不离小姐左右。”
女子身份尊贵,对护卫自是看也不看,面朝着前街,那一户人家的院墙好似又打扫过了,只看到这里,她就皱起了好看的细眉。
“杨护卫新来上任,想来也打听过了,不知你与那人比较起来,有几分胜算?”
这名杨护卫倒是没有想过小姐会如此问,一时间张口结舌,楞在原地。
她出行的轿子比一般的大了一些,若是停在前街人家的门外,占了街面影响过路人,只能停在路口。抬轿的下人自会看着,不用理会。
杨护卫最后还是不敢忤逆小姐,只得带着手下围在院外。
她在门外,一时没有敲门。
杨护卫有些奇怪,边上几个跟久的护卫却是见怪不怪,要知道,第一次陪小姐来此,小姐在门外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呢!
…………
那是小年夜后的第三天。
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派人打听了一番。
午前就得了回报,说是人已经死了。可奇怪的是,对方家里又住进了一人,长的极为高大。
她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