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点头,“是这样的。”
这一回,刘氏也坐不住了,“什么意思?他一个腿残的人,如何做得了这些事,大姐儿,你是糊涂过了头了吧。”
“这样的决定,是女儿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怎么能叫糊涂呢,”她与陈潇道,“潇二兄,府里事情虽然不多,但细分下来,也不叫少,你大可着手去办,为防有人为难你,若有一丝难办的地方,都秉明我,我为你做主。”
陈潇这才放下筷子,应答,“自是。”
柳姨娘如何能同意,只唤,“老爷,大小姐这是什么想法,若论当家,怎么也得是汴哥儿,哪轮得到他呀,老爷,您不管管吗?”
陈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父亲望了过来,乐山转头,朝柳姨娘看去,面色皱冷,柳姨娘瞧见了,吓走了一半的神,摇晃着陈忠的手也停住了。
“就这样说了,潇兄,好生办事,若是事情办不好,我可也没有办法护你的,”话说的这样明了,没有人听不出来,乐山还道,“沉芫,跟在潇兄后面,好好学着点做事。”
陈潇与沉芫同时答,“是。”
夜半时分,乐山挑灯安歇,回首,看见了床头架子上的那把焦尾。
琴若有情,情意绵绵。
问兰手捧着灯来,欲要落床帐,看见小姐似没有要睡的意思,问了声,“小姐,不歇吗?”
乐山支手撑在下颚上,望着焦尾琴,发起了呆。
想起了一些事。
“问兰,你说我,就只能拿剑,不能做其他的事吗?”
“怎么会呢,”她家小姐,没有什么事情她不会做,小姐很聪明的,“小姐想要做什么事呢?”
乐山下了榻,抱起了床头的焦尾。
问兰紧着跟上,“小姐慢点,披件衣裳。”
旧时一桩故事。
初秋时节,桂花渐渐开了十里。
她带着几位妹妹去西郊佛寺进香,陈媛顽皮,半天功夫,沉芫派人来说,媛儿不见了踪影。
乐山想着,媛儿怕是没有概念,误入了西郊园林里头去了。
这时,她还不知,这一片的园林加山,悉数是沈国公府的地界。
找着找着人,进入了一片桂林,桂花飘香,有十里,她转了个身,去看,这偌大桂林,也有十里之长了。
忽然间,林中传来一阵琴声。
乐山知晓这样失礼,但情绪压制了她的理智,她随着琴声,渐渐往林中走去。
看到人时,她晃了神。
桂林香中,是那人在抚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乐山忘了自己进林来的目的,站在树后面看,觉得不过瘾,渐渐从树后走了出来。
沈璞着一身白衣,抬头看见了人来,面色顿时变得比秋日的风还要温和。
向前拨着弦,看见她眼中的怔愣,弦落最后一声,他站起了身。
好生应景,在她的树头上,风吹了一半的桂花雨,缓缓落地,落了她一整个肩头。
风吹开了沈璞阔大的衣襟,他走到她身边来,见她发呆,站得笔直,眉眼间蕴开了笑意,拿手扫了扫她肩头的桂花,“怎么还进来了?”
乐山这才醒过神,慌着行礼,腰没有弯下,双手就被他按住。
偷偷抬头看,他眼中含笑,眸中的柔情像一弯冬日的泉水,泽泽光亮。
“曲子好听?”
听得都怔成这个这样了。
乐山却不是因为曲子的缘故,她怔神,是因为见着了他,“属下失礼——”
他才叫失礼,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树底下走,“一向在军中待着,没听过这类曲子,日后再说出去,可要丢了我的面子。”
让她坐下,他整个人,从她身后倾覆笼罩而来,乐山受惊,就要起身,他在身后,忽然一阵热气,擦到了她的耳朵边,低低地笑开了,“别乱动。”
他从身后拥住她,手把手教她弹这首曲子。
她愚笨,半分识曲的本领也没有,他按一弦,她不知如何下手,琴弦拨得尤重,到最后,只听得见他在笑话她,“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