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怔了个神,娓娓道来自己的名号,“属下是镇北云麾将军陈乐山。”
云麾将军,那便是从三品上的官职了。
沈璞稍稍坐正了身子,眼眸不经意瞥向她,其中并不含感情,初时被扰的不耐烦已经消退,此刻的眼神中,一如既往,是他待人的模样,夹杂着些许的清冷。
他道,“将军夜闯鄙府,不知有何贵干?”
乐山的一腔热情,再见他时的激动,以及扑腾跳动个不停的心悸,瞬间熄灭了下去。
却原来,即使报了名号,也不能引起他一丝的波动。
乐山将手里的白纸递过去,“侯爷府中的诗纸恰飘落至我的院子,乐山无意捡到,特替你还来。”
在他面前,她道出了闺名。
乐山将纸放到他面前的案上,用文镇压好。
沈璞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细长的眼眸渐渐眯成一条线,在她起身后,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状似漫不经心地发问,“你识得我?”
实在是被他悄无声息的发问惊诧,乐山的手,不受控地抖了一回,起身时又不小心刮到了案上的茶盏,只是手快,反应机灵,动作一向敏捷,壶盏跌落时,她迅速用双手将它接稳了,放到案上一一摆好,再转过身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尚有些怔神,答他的话,“嗯,识得。”
初见面不到一刻,沈璞竟觉得这女将军的行为实为毛糙,穿着不雅不说,背对着他,不知又做了些什么,噼里啪啦一番动静,复转过身时,硬装作正经模样,来与他答话。
从模样上看,不似个夜半欲别有意图的人。
只是他谨慎惯了,既在蓝田养病,还有京中的人识得他,又是这番时机,说是巧合,他却不信。
于是下闭门令,“将军体谅,沈某身体不便,这几日不宜出门,需得清休,还望将军一众人等勿要再来叨扰。”
“好。”失落落的,乐山只得翻墙回去了。
他叫她不要去叨扰她,她的心里是半点受不得控制,越发惦记着他。
他不懂她的心情,沈璞他,是她一直高高瞻仰的人,在心里她亦放了那么多年,此刻仅隔着一面墙,而人就在她眼前,叫她如何能静下心,不去打扰他呢。
半夜睡不着,揭了薄被,站到院子里,抬头仰看那面墙。
心痒的不行,就差挠墙。
而后,总算做了些对得起自己这一颗跌宕起伏的心的事,再不安抚那颗心,心就要炸了。
所以她翻了墙,又偷溜了进去。
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躲过了廊下的一众人等,脚慢慢往里挪,终于摸到了他的房间。
这样的事,无论是对一个姑娘来说,还是对于素来做事规矩的她来说,都是不合礼制的。
理智告诉她,再近一步,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只是扑腾扑腾跳动的心又告诉她,需得进去看看,就看看他的睡颜,近距离听听他的呼吸,而后,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了吧。
是,便是这样。
终摸到了他房间,挑开了细白的床帘,蹲在了床头。
是沈璞,是沈璞啊。
是她心心念念的小侯爷啊,是她从军起便一直放在心尖上,她素来敬仰的人,十六岁那年,清平宴上的惊鸿一瞥,让她游荡了半辈子心神的人啊。
情到深处,不敢相信。
甚至,连听着他细微的呼吸也觉得是一种极大的赏赐,这份喜悦,远比皇权受恩还要让她开怀。